擺放了兩張木板床,一大一小,小的靠近門口是豎著放的,大的挨著牆邊橫著放。小的是自已的,一個潔白的蚊帳包裹著整個床,床頂上掛著一個只有扇葉的藍色小型吊扇,床上鋪著學校發的涼蓆,放著幾本書和一個萬能充電器,被子隨意的團成一團,倒是沒幾雙臭襪子,不過幾件衣服零散的堆在角落。大的是父母的,沒有蚊帳,藍色的塑膠布搭在床頂的架子上,應該是防塵用的。一個破舊的吊扇跟小床一樣掛在床頂的架子上,看樣子有些年頭了。床上鋪了一床很大很舊的涼蓆,沒有被子,只有薄薄的一張床單。緊挨著大床的是他們做飯吃飯用的長條凳,凳子是老師搬家丟掉的,被拿來放東西了,常年就在這上面切菜炒菜吃飯,髒兮兮油乎乎的就快要包漿了。旁邊是印著“青山中學”字樣的鐵櫃子,裡面放著全家吃飯的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長條凳和小床之間有些許距離,這就是平時來回能走動的地方。小床和門口有點點距離,用來堆放雜物。車庫門只能開一扇,另一扇門外面放了幾盆在垃圾堆撿回來的綠蘿和仙人掌,這東西生命力很強,都不怎麼管它們。車庫沒有水管也沒有廁所,接水只能去門衛找張師傅,好在張師傅人很好,從來沒嫌棄過。上廁所也只能去前面兩棟樓的公廁,晚上或者天氣不好的話,只能拿尿盆在屋內解決,這時候其他人就要避一避了。整個小窩就是這樣了,他並沒有覺得很委屈,自從高二開始就住在這裡了,能脫離集體宿舍對他來說可是太值得吹噓的事了。他還記得就在他小床底下有個大插排,是好幾個人出資買的,用來給同學們充手機電池用,父母並不知情,都是在他們睡熟以後悄悄爬起來進行的。那時同學們都願跟他玩,甚至搶著跟他玩。只是畢業了,同學們都散去了,大部分都上大學了,甭管孬好能去的都去了,只有老朱決定復讀一年,打算衝一下好點的學校。所以曲終人散,插排也沒啥用了被藏在了床底下。

兒子轉頭看向眼前的校舍,一棟,兩棟,三棟,四棟,五棟,再往前就是學校的操場,穿過操場是學校的實驗樓,一樓和二樓是教室,三樓到六樓是實驗室和計算機室。他在這裡讀過幾個月的高一,後來學校裝修,把他們遷去了旁邊的一排平房,那裡原來是舞蹈音樂教室,改成了教室。他就是在那裡認識了一個女孩,很好的一個女孩。

高二和高三他們就去正對校大門的“德育樓”了,一座很宏偉的教學樓,一層可以容納十四個班,上下也是六層。一根高高的紅旗杆佇立在教學樓正前方。“德育樓”距校大門有很長一段距離,是一條筆直的瀝青路,路兩邊是教務樓和一座中西建築風結合的餐廳,還有一個小小的假山公園以及校內普通職工的宿舍。學生宿舍在教學樓後面,有男女生兩座,被一個不大不小的廣場分開,中間有個超市和醫務室。一到放學時間,這裡就人山人海,有的行色匆匆,大步流星,還有那些荷爾蒙分泌旺盛的男女生就在那裡說著悄悄話。他在宿舍樓裡住了一年,十二個人一間,上下鋪,沒有空調和陽臺,只有房頂一個風扇,廁所是公用的一層一個。

“呼”他長出一口氣,逐漸溼潤的眼眶已微微泛紅,隨即把目光從遠方抽回來,感覺像是又經歷了一次。他定了定神,從兜裡掏出電瓶車鑰匙,朝前面的一輛破舊電瓶車走去。他要自已去闖了,外面的世界咋樣還不知道,反正斷了自已的身後路,就一條路硬走了。他騎著電瓶車,走到門口的時候跟張師傅打了聲招呼,就一路遠去了。

父親慢悠悠的從街拐角探出頭來,靜靜地,在身後默默看著他,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