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之內的藍空桑,語調平緩的轉述著。

周遭好半天沒有聲響。

她側頭去看殷問酒,就見她眼眶紅紅,鼻尖也泛著粉。

“看不出來,老掌櫃的還有這麼靠譜的一面。”

殷問酒沒被逗笑,只是悶悶的“嗯”了一聲,“原來她不讓師兄去域都府的原因是因為這個,我一點都沒猜到,差點害人。”

周獻順了順她的毛,道:“若不是追到此地,我們誰也猜不透其中還有這麼一個故事,別往自己身上攬。”

藍空桑:“你猜對了兵馬司的屍體是他親孃。”

提及此,殷問酒也詫異道:

“師兄親孃的屍身為何不腐呢?而且她在生下師兄後沒幾日便去世了,又怎會帶他在林中穿梭半年?”

藍空桑:“她正在說……”

……

隔壁院中。

梁崔日同樣提出了這點,師傅說他見到頭上有疤痕的那時候帶他的是他生母,程十鳶。

蘇越鬆開了他,日光下她再次看了看自己佈滿血色的掌心。

“我做了陣,你娘生前所行御術法的怨靈自願困於陣中養她。”

崔日道:“三叉陣?”

“是,但做的不好,做的臨時,她又已經身死幾日,所以這陣並不成功。

我也沒想到我需要四年才找到梁家人,可一日未為她報仇我都將她葬不下去……

她就躺在這宅子的暗室中,由崔老守了四年。

直到我找到你,殺了梁家行惡之人後。

我曾把你放在鄰鎮偷偷回來過一次,也是那次告訴她你還活著之後,這陣中怨靈才越聚越多……

還是那句……哀莫大於心死。

哪怕她自身便擅御術法,她也沒有自救報仇的動力,直到聽見你還活著,她才願意……以活死人之軀,努力努力,見見你,見見她的孩子……”

蘇越接連敘述,也難忍的調節了好幾次呼吸。

而崔日則已跪坐在地上。明明是冬日暖陽的天,他的心臟卻像是被豁開一道巨大裂縫,血肉模糊中風聲呼嘯,是牽動全身的疼與如墜冰窖的寒。

眼中淚也已流乾似的,顯得既痛苦又呆滯著。

那年他是五歲,還是六歲?亦或七歲?

年月太久,除了吐她一頭的記憶外,他只記得日子過的很苦。

三天睡樹下,五天睡草棚。

十天半個月的才下到村子吃一頓熱乎的,再平常不過的粗茶淡飯。

“我留了符,她醒過來後崔老焚燒於我,我便帶著你再次落腳鄰鎮。

我告訴她這一年是以程十鳶你的身份為師,以你的性子來教,他對比之前還算活潑自在。

她做活死人,初期太僵怕你察覺,於是又等了三個月,才來接你。

正好了,不用解釋,不用演戲,她就做自己便好。”

崔日空洞洞的聲音響起:“我記不太清……我記不太清了……”

原以為早已流乾的眼淚再次噴湧而出,他哭到發抖,“我生病,吐她一頭,害怕她怪我……她一邊洗頭還一邊說是師傅要進山的,山裡條件艱苦,怪我……”

說到最後,全是顫音與模糊不清的哽咽呢喃。

人總有一些對某件事難以忘記,細枝末節都記得清楚的記憶。

那天不知道是不是發燒難受的厲害,他在那麼混沌的時候居然對那個場景記憶猶新。

也僅有那個場景。

那時候師傅故作生氣的“怪我”說完後,立馬將頭側過去……

似乎,還有另外一聲“怪我”,小聲的,愧疚的……

她是她娘,她亦不如師傅精通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