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十鳶?

那梁崔日便不是隨母姓?

那這崔府,是他生父家?

殷問酒也不破陣了,挨著藍空桑坐下,一字不落的聽她轉述隔壁院中人的對話。

……

“師傅……”

梁崔日聲音帶著些許顫抖,他還是頭一次聽他師傅用這麼認真的語氣同他講話。

“師傅……她、她因何而死?你、你又為何要替她的身份育我成人?我、我又為何會在梁府呢?這、這崔宅,是我生父家?”

蘇越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答道:“你需擇一風水寶地,以母親身份為她立碑,以獨子身份祭拜,清明中元,新年元宵,皆不可落。”

初見那屍體躺在兵馬司時,梁崔日痛心而泣過,是因他以為那是師傅。

那張臉,是師傅的臉,程十鳶的臉,也是真實的臉,竟然……是他的生母的臉……

他眼眶泛紅,一時整理不清心中是何感受。

生母?

他從未見過她一面,母子情,又該是怎樣的?

“師傅……”

“崔崔,回京吧,讓她入土為安。你師妹他們我會送出去的。”

梁崔日情緒複雜的垂眸看著面前這張陌生的臉,他雖沒有師妹聰明,但又不是個傻子。

好些問題在嘴邊,緊抿著,強忍著。

他握住蘇越一側手腕,一時情緒難以自控的未收住力氣,他緩了好幾口氣,才鬆懈下來,低聲道:“師傅……你若說,我無需知道……我便不再多問一句。”

如以往任何時候。

他被帶走的第一年,因為害怕惹師傅不高興,害怕被她丟下,所以他格外小心,表現的格外乖。

買包子,說只喜歡吃菜餡的。

鞋子太小,磨出兩個大血泡來透溼鞋面被師傅發現,才敢小聲說一句:對不起,腳長的太快了。

五歲,街道上的小孩吵鬧著不肯走路,要母親抱時,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師傅蹲下身來問他:“走累了嗎?師傅抱?”

他很想伸手,撲進她的懷裡,但最終卻只是死死拽住自己的衣衫搖頭,“不累,崔崔可以自己走。”

師傅大概這才發現他的小心與敏感,一巴掌呼在他的後腦勺上,打了人一個踉蹌,她便順勢把他抱了起來,語氣兇狠道:“師傅也是第一次當娘,你多擔待。”

“娘?”

“不是有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那我不就是為娘。”

“……娘。”他私心裡,又喊了一聲。

“傻子,意思是這麼個意思,你可以把我當娘,但還是得喊我師傅。”

額前吃她一敲,五歲的梁崔日第一次看到在成人懷裡才能看到的廣闊視野。

她抱他不過一段路,便氣喘吁吁的把人放了下來。

“崔崔,與師傅一起,自在一些,喜歡什麼,想要什麼,都可以說,我答不答應那就我的事了。

師傅妙齡女子,沒帶過小孩,但師傅跟你保證,不管你出什麼么蛾子,我都不會扔了你。

你與人打架也好,任性妄為、無理取鬧、胡作非為……總之,就是那麼個意思,你怎樣都好,怎麼樣都可以,師傅會給你撐腰。

所以……別唧唧歪歪,心思敏感易碎的,再給我養出個病態性格來!”

說完,又一個巴掌呼在他後腦勺。

然後梁崔日小心翼翼的日子至此到頭,因為師傅她也不裝善良慈母亦或嚴師了……

她日日胡鬧,撒了歡的給他找事。

那些年,梁崔日也會有好些問題要問,但師傅從不正經答,或凶神惡煞或苦口婆心的讓他活在當下,及時行樂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