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運同考上了二本,選擇了青寧農業大學土木工程學院的能源與動力工程專業。

在青寧省,青寧農大屬於二線頭排的大學,胡運同能考出這個成績,可以說完全超出了家裡的預期。

縣郊的鄰居們都說老胡家祖上眷待,這麼稀罕的大學生,一家就出了兩個,一度又成了人們熱議的佳話。

只是外人看去紅光滿面,對胡家來說壓力愈發深重,問題不在於多了一筆學費,而是老大的事讓這段時間以來的胡家多思多想,有些難安。

九月的夜,最後的暑風,胡萬奎紅背心光著膀子坐在院中石桌前,月光照在臂膀上,透出一層油亮。

直立耿硬的鬍鬚,彷彿浸了經年的風塵,滿是風霜滌落的意味。

桌上只有一瓶酒一個杯,倒了半杯酒,酒瓶蓋卻一直忘了擰上。

看到胡殊同四處張羅,沒有個回家歇腳的工夫,又是向銀行貸款,又是和朋友借錢,一己之力撐起來那大園區。

胡萬奎總是默唸家庭情況就是這樣,可漸漸地,心事越來越重了。

事情胡母都看在眼裡,三輪車都開到了地頭才想起來離家前沒加油,滿地裡找水管,就在腳前也看不見,前幾天找了三個零工幫裝菜,最後兩邊談的工錢都對不上。

胡萬奎話也變少了,可脾氣卻大了。

家裡這個缸擋道了,電視機冒雪花調不回來了,鹽重了菜酸了,從前都不算什麼的,現在總是帶著氣。

覺睡不踏實、胃口也不好,整個人黑黑壓壓的。

胡母走過來先把白酒瓶擰上,這散白酒味兒跑得快,晾久了就不能喝了。

而後拿出一個紅色巴掌大小的布口袋,撥開繞在邊口的一圈金穗,亮出來一個存摺,右下角寫著兩萬四千元。

還了那麼多年北方的錢,家裡的積蓄還是頭一次如此豐厚。

“有話你就說,這麼些天憋給誰看呢,這點錢拿給老大也當不了什麼事,倒還不如給他買個著急用的東西,你尋思尋思.”

胡萬奎顯然早已盤算過,“我想給老大買輛車,他現在乾的不是小事,那麼大廠子的老闆,整天騎個摩托車跑來跑去像什麼樣子。

他是籌了不少錢,但大面上還顧不過來.”

胡萬奎捏著存摺,“這事我問過老欒了,他能幫我們說說話,先交個四萬就能提車,後面再慢慢還.”

這年代轎車是身份象徵,整個青寧省的轎車保有量不到一百萬輛,而且私人轎車只佔一半。

產量也很低,一輛普桑也要十萬起步。

胡母回屋又拿出一個黑色皮包,這是今年賣菜的收成,自從胡家包了地,收入遠多於前些年。

夫婦二人仔細數過,刨出胡運同的學費和明年春天要用的錢,還有六千多元可用。

“咱家也算這一片的大園子了,門市部那裡我能商量,要不開春的農藥化肥咱先賒著,再少借一點,這車就有譜了!”

胡母連點頭,“都聽你的,老大有輛車也好跑生意,家裡的事都有辦法.”

只見胡萬奎緩緩端起酒杯來,一下子神色也跳躍了幾分,終於不再是一塊悶榆木的樣子,悠悠看向大門外,思緒遠了起來。

“我想著呀,這個錢應該也好借,老大那麼大的園區,一個頂棚好幾萬,誰不知咱家以後的日子,這會痛快幫把手,以後少不了大家好處.”

胡母一聽,登時瞥著眼睛,“吹的吧你!”

酒香了起來,人也踏實起來。

看了看院子裡,一點狼藉都忍不得,明早該擦三輪車了,還有那柴油壺子也該清理清理了。

……

胡運同考上青寧農大,讓胡殊同甚覺滿意,農大建校四十多年,有很多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