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青州最熱的時候,但常家祠堂常年沒有人進來,加上四周樹木蓊鬱,進門就能感覺到一股陰冷的寒氣。
裴氏雙手在袖中緊握,感覺這股寒意尤其冷冽。
常三老太爺比起幾年前老邁了許多。他坐在祠堂首位,抿著嘴角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睜著一雙略微渾濁的眼睛向眾人一掃,便讓裴氏有一種說不出的壓力。
“說吧,這次又是怎麼了?”常三老太爺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略微抬了抬眼皮,“老二,你說。”
常璞早已經沒有了幾年前的凌厲,他訥訥地說,“三叔公,這次請你過來開祠堂,是雲兒找到了毒害母親的真兇。”
裴氏身子輕輕晃了晃,臉色越發蒼白。
常三老太爺沉默了好一陣,才“嗯”了一聲,“既然如此,那雲兒就說說,真兇是誰?”
“三爺爺,我所查到的真兇就是我的繼母裴氏。”一個清越的女聲在祠堂響起,常落雲走了出來,“當年,她毒害我祖母,卻嫁禍我阿孃,害我祖母和阿孃慘死,還請三爺爺替我祖母和阿孃做主。”
“你......血口噴人。”裴氏哆嗦著說。
雖然早就知道常落雲會這樣說,但真的親耳聽到,一字一句還是如同驚雷一般。
她噗通跪在地上,淚珠滾滾而出,“三叔公,我冤枉啊。”
裴氏哀哀道:“這麼多年,我知道雲兒因為我扶正的事,惱恨於我。雖然她不是我親生的,但我對她也沒有過虧欠。
只是她小些時候身體弱,道士說要去為她阿孃守孝,才去了鄉下。但即便如此,她的吃穿用度,我也是盡心盡力,沒有少費心思,三叔公,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常落雲冷眼看著她繼續演戲。
三老太爺等她說完,才慢悠悠地道:“裴氏,你也莫要著急。沒有真憑實據,任何人也不能冤枉了你。”
他視線落在常落雲身上,少女高挑的身子如秀竹般柔韌筆挺,光是站在那裡什麼也不說,就有光風霽月的磊落。
三老太爺聲音依舊緩緩,但這遲緩慵懶的聲音中,卻有一種不容置喙的威嚴,“雲兒,你說你繼母是毒害你祖母的兇手,證據呢?”
常落雲朗聲道:“三爺爺,請容當年在我母親身邊伺候的環兒上來。”
環兒這個名字才一出口,眾人的神色俱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江氏和常寬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心下有些瞭然。
裴氏神色微微變了變,看向門口,一個身著青色道袍的道姑便走了進來。
難怪當年怎麼找都沒有找到她,原來是躲在了道觀裡。
女尼走到祠堂中間站定,雙手合十道:“貧尼淨空,曾經是韓娘子身邊的丫頭。”她的聲音如她的人一般,木然空洞。
江氏唏噓,她曾經和韓氏還算親厚,對韓氏身邊伶俐的環兒映像很深。特別是她一雙眼睛,又大又水靈,就像會說話。
如今那雙眼睛形如枯井般木然,真是可惜了。
“淨空,你既然已是方外之人,為何要攪入這塵間之事?”三老太爺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
“貧尼從小得韓娘子庇護,與她的感情非比尋常。當年,裴姨娘將毒藥放到韓娘子房中,讓娘子蒙冤,貧尼到裴姨娘院子去討個說法,卻不想被裴姨娘關在院子裡。
韓娘子沒有證據,又找不到我,有口難言,含冤而死。
等韓娘子死後,裴姨娘才放貧尼出院子,貧尼人微言輕,又找不到足以證明韓娘子被人陷害的證據,又擔心裴姨娘滅口,萬不得已逃離了常家。”
“你胡說,”裴氏激動地道:“既然你說當初怕我滅口才逃離了常家,如今難道不怕了?”
“只要能為韓娘子洗去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