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落雲一雙清透的眸子望著裴氏,唇角微揚,“裴娘子這是為難我了。女兒向來是爹爹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怎麼敢讓爹爹為難?這次自然也是爹爹讓我住哪個院子我就住哪個院子,女兒絕對不敢挑三揀四。”

裴氏的笑容僵在唇邊,十分難看。

“好了,”常璞手一揮,有點不耐煩,“飲翠閣原本就是雲兒住著的,要說爭,也是瑤兒跟雲兒爭。再說了,雲兒是妹妹,讓著姐姐也是應該的。”

“還有,”常璞叫住裴氏,“你叫個手藝好點的裁縫娘子過來,給雲兒做幾身衣裳,以前在莊子上也就算了,如今到了青州,雲兒穿的寒酸,也只會丟了常家的臉。”

裴氏臉色愈發難看,緊緊攥著雙手,抿著唇沒有說話。

——

三月,常家院子迎春花開了,東院的幾株開得尤盛,花枝長過牆頭,黃澄澄一片,風一吹,花雨成陣。

常落雲從花陣中走來。

東院門口,一個婆子正坐在院門前嗑瓜子,看見她,斜覷了一眼,垂下眼皮繼續拿了瓜子嗑著。

常落雲提著裙子邁過門檻,婆子這才站了起來,粗著聲音喊,“姑娘,這可不是誰都能進的地方,要逛去別的地方逛去。”

常落雲停下腳步,轉過身,俏皮地問,“張媽媽,我也不能進去嗎?”

張媽媽眯著眼睛仔細看著她,逆著光,看不清臉,只覺得明眸善睞,笑靨如花,風儀無兩。

常家兩個姑娘俱是極好的容貌。五姑娘自己時常見著,自是認得的。那這院子裡,除了四姑娘,誰還有這樣儀容?誰又會這樣跟她說話?

張媽媽哆嗦一下,眼神疑惑語氣遲疑,“你是……四姑娘?”

常落雲嘴角微揚,“張媽媽好記性,這麼些年過了,還記得我。”

張媽媽立刻整理了一下衣服,微微躬著身子,揚手往臉上拍了一巴掌,滿臉堆笑說,“你看我這嘴。四姑娘,看在我老婆子老眼昏花的份上,你就原諒我無理罷!”

常落雲看著空落落的院子,問,“這麼大的院子,就你一人守著?”

“韓娘子去後,這院子一年到頭也沒個人,我只是負責打掃,倒也輕鬆。”張媽媽恭順地跟在常落雲後面,看見有什麼擋了路,就疾步上前幫著拿開。

走到院子正中,常落雲指著前面石桌子問,“這裡的石榴樹哪裡去了?是死了還是砍了。”

“砍……了。”

“誰讓砍的。”

“裴娘子。”張媽覷著她,小心地說,“說是樹長大了,遮了廂房的光亮。”

常落雲心中冷嗤,沒有說話。

那棵石榴樹是阿孃嫁進常家時祖母親手栽的,說是圖個多子多福。常落雲自記事起,阿孃就喜歡坐在石榴樹下做繡活。每年的四五月,榴花似火,阿孃穿著月白色的紗裳,專注的飛針走線,這一幕,常常出現在她的夢中。

然而,常家最終卻是連棵樹也容不下了。

張媽媽推開正屋的門。屋裡擺設還是原來的擺設,所不同的是,沒有人住的房子,就算正午光線正好,也多少透出頹廢的森冷。

屋裡打掃得很乾淨,看得出張媽很盡心。只是,梳妝檯上早已沒有了阿孃的釵環,拔步床上的被褥也收了個乾淨。

常落雲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拿起床上留著的一個細白瓷枕,她將瓷枕貼在臉上,沁涼的感覺緩緩流過她的全身,“這屋裡的人最後都去了哪裡?”

張媽雙手攏在袖子裡,微皺著眉努力回憶,“環兒從查出韓娘子屋裡的毒藥後,就下落不明;珠兒配了個莊子上的管事,前幾年,生孩子難產去了。看院子的劉媽被她的兒子接回了老家,聽說也沒了。”

這就是說,這屋裡可能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