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末尾的初夏。
雲軟枝離開那座城市的時候,揹包裡只有兩件清涼的碎花吊帶裙,錢包和手機握在手上,剩餘的行李早就被她丟進了高鐵站內的垃圾桶裡。
高鐵上全是面露疲色的旅人,拖著厚重的行李,站或是坐,玩手機或是與同行人笑談,打發著無聊的車程。
很熱鬧。
雲軟枝偏過頭去,靜靜地遙望車窗外的山巒與綠林瘋狂倒退,思緒逐漸飄回到上一世。
她死了。
死在那個男人的葬禮上。
是自盡的。
男人也是自盡的。
她顫抖的睫毛緩緩閉上,一滴清淚從眼角落下,後背靠在結實的座椅靠背上,帶上耳機隔絕外界聲音,在不知不自覺中,呼吸聲變得輕緩。
這具十七歲的身體已經兩夜未曾閉眼,她分不清自己是睡著了,還是暈倒了。
總之。
她做了長長的一個夢。
夢裡的男人靠坐在偌大的書架前,腳邊放著他第一本成名作《荒林》,火爐正在無聲的燃燒,彷彿要融化窗外的皚皚白雪。
本該是溫和唯美的畫面,卻詭異地透露著死亡的氛圍。
雲軟枝似一介幽魂,飄蕩在房屋的上空,俯瞰一切。
她想掙脫飄浮的束縛,努力靠近那個男人,卻越飄越遠。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男人漫不經心地從火爐裡拿出火棍,再隨意地把書架點燃。
兩層樓高的書牆瞬間沸騰起鮮紅的火焰,整個屋子濃煙四起。
男人站在窗前,託著白瓷一般都下巴,面容平靜地接受死亡的吞噬,埋入火海深淵。
裴……裴時
裴時!!!
雲軟枝在夢境裡絕望地大喊,一股鑽心剜骨的痛蔓延在身體裡,愈演愈烈,終於掙脫了夢境的束縛,眼前驀然傳來刺眼的光亮。
睜開眼睛,她臉上早已淚痕遍佈,心口傳來密密麻麻的絞痛。
夢境如前世一般。
她默默愛了六年的月亮,好不容易靠近,月亮卻消失殆盡。
她的裴時先生,被一場自焚帶走了,走時那樣的波瀾不驚。
“姑娘,你沒事兒吧?怎麼哭了?”
雲軟枝怔了怔,反應過來這是在問她,扭頭看去,問話的是旁座的阿姨。
阿姨從老式皮包裡抽出一張紙,往她臉上擦了擦,又問:“是不是高考沒考好啊?不要緊的,明年重考就是了。”
面對陌生人的關懷備至,雲軟枝將心裡的那股難受勁兒壓了下去。
回想起來,現在正是高考後的第二天,自己身穿藍白相間的校服,滿臉的疲倦,是個標標準準的反鄉高考生沒錯了。
至於成績,前世她整個高中都在發憤圖強,高考分數算是不錯的,讀了一所知名大學。
她接過阿姨手中變得皺巴的紙,小聲地謝道:“謝謝阿姨,我考的很好。”
阿姨微微一笑,彷彿打心底為她高興,安慰道:“那很好啊,還哭什麼呢?你這個年紀,未來有無限可能的。”
雲軟枝微微偏頭,眼前不斷出現裴時的身影。
是啊!她重生了,她的月亮也還在。
雖然遙不可及,但她有無限的可能,去拯救她的月亮。
想到這點,雲軟枝笑了,軟軟的眉眼笑的彎彎。
正想謝謝阿姨的安慰,一則緩慢的廣播響起。
「尊敬的各位旅客,列車即將到達瓊山市,請下車的旅客提前準備好行李,準備下車。下一站……」
阿姨早就拿著行李在車門前等著了,人擠人沒意思,雲軟枝沒急著湊過去。
半個小時後,雲軟枝出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