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

難言的苦味在口腔裡揮之不去,四肢百骸的熱量正在飛速流失,但現在還不能停下,哪怕窒息感越來越強烈,眼前混沌不清,他的雙手仍在昏暗的海底摸索,被劃破了也無妨。良久,他終於摸到了熟悉的粗糙質感,頓時心中喜悅,麻利地將那東西撬下海床。腰間的繩索勒得他生疼,但手中沉重的分量足以抹平一路的辛苦。破水而出的那一刻,空氣爭先恐後地擠進肺部,他吐掉了苦味的水,將手裡提著的東西推到水面。

是貝殼啊,很多很大的貝殼。

哦,他在海里,他從小就是採珠人,他全家都是。母親很早之前就病死了,他們無論什麼時候都沒錢買藥。而父親老了,遊不動了,但還有拽繩子的力氣。他放心不下自已的娃,一定要跟著一起來。

“爹,這次的貝殼又大又好,肯定能挖出很多珍珠。”

“貝殼有啥好不好看的,快上來。”父親的面板滿是長期泡水的褶皺和黝黑,眯著渾濁的眼睛把貝殼拖上小船,又摸索著去撈自已的兒子。

他覺得有些冷,但還沒到受不了的程度,倚著船沿想歇一會兒再下去一趟。他的姑娘說想要一顆又圓又大的珍珠,但是官老爺可不允許他們私藏這些東西,否則會被亂棍打死的!不過最近這些日子,官府好像在說什麼外…外族人要打過來了?根本無心管他們,這才能讓他們父子倆逮到一個空隙偷偷下海。

外族要打就打吧,反正他們只會這門手藝,到誰手底下待著,日子也就這麼過了,還是姑娘心心念唸的珍珠重要。

他這麼想著目光不自覺地望向了太陽,海上的日落天天都能見,平時見到意味著持續一天的工作可以結束了,現在卻只盼太陽能落的慢點。忽然,他看到紅日邊升起了一個白色的光點,太陽在降落,那道光卻在上升。

“爹,你看那兒。”

他驚奇地指向二十年人生裡從未見過的奇景,又驚恐地發現自已的指尖……在消失!

他還什麼也沒反應過來呢,都快看不見的老父親卻猛然撲到他的面前,想將強光擋住,可這無濟於事,反而讓他看到了更可怕的景象。他看到光穿透了爹乾瘦的身體,一個活生生的人,像融入水中鹽一樣,迅速融化消失了。

救命…誰來救救他們?誰能救救他們!

刺眼的強光在轉瞬間變為了刺眼,但勉強可視的光源。

好熟悉……哦,那不是手術檯上的燈嗎?

他看到全副武裝的幾名醫生在他身邊轉了幾圈,檢查這檢查那,最後得出的結論卻是他的腿疼是肥胖引起的併發症。

一股怒火讓他直接跳下了床,絲毫不像個腿疼的病人。其實他也沒多疼,只是一天天疑神疑鬼習慣了,有點小病小痛都恨不得把全醫院的專家找來會診,反正他有的是錢。

有錢沒命花,才是他最恐懼的事。

“先生,您現在最該做的是控制飲食,關節軟骨磨損是無法修復的傷害,是治不好的。到後期就只能用生物技術植入……”

醫生前前後後說了那麼多,他卻只聽到了三個字,“治不好”。他當即發毛了,對著這群名醫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

“治不好是吧,那你們這醫院也別開了,我這就找人把破頂掀了!”

此時,一束光突兀地落在面前的醫生身上,他此時還沒意識到光到底是從哪來的,卻在幾秒內看見了一個人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從頭開始消失的全過程!他嚇得頭皮緊繃,爆發了全身的潛力向後跳去,然而一抬頭,他卻發現有更多光落了下來,它們輕易穿透屋頂,融化地面,而透過被詭異的白光毀壞出來的空洞,他甚至能看到亮如白晝的夜空!

逃…快逃!不,那東西太快了,那就躲起來!反正總會有人能解決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