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時,月娥翻身起床。她利落地挽好頭髮,跑去廚房打了熱水洗漱畢,吃過饅頭,藥膏抹了臉用布蒙上,只露出眼睛。叮囑哥兒在屋裡等她回來,就趕緊往月亮門跑去,她憂心著戰事。
平郡王在侍衛們護擁下從月亮門出來,看到了候在門邊的月娥,挑了一下眉。
“王爺,早安。”月娥狗腿似地上前請安。
王爺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外走。
“王爺,您若去北城門,奴願跟去。”月娥緊跟著在後面說。
“小娘子去那裡做甚,刀劍不長眼,一旁歇著去!”李環喝道。
“王爺,奴從荊州逃出,知那遼兵兇殘本性,也算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這小娘子到底是劉將軍遺孤,出言不凡,如此關心戰事,倒是情有可原。王爺點點頭,“跟上吧。”
到了衙門口,知州劉秉章率眾已候在那裡。王爺登上了那輛黑色馬車,月娥後腳跟著就爬上去,隊伍浩浩蕩蕩地往北城門而去。車廂內設有一榻,一方桌,簾子邊有一條小木凳。月娥自覺地蹲坐在小木凳上,低著頭,鼻中嗅著黑色沉香木散發的清香,不敢抬頭看那榻上的俊美王爺。
到了北城門,馬車剛停,月娥急忙掀開簾子跳下車,一個趔趄。王爺輕輕躍下,看到她的窘態,嘴角不由彎了彎。
月娥跟在王爺身後爬上城頭眺望,清晨寒霧繚繞,給茫茫曠野籠罩上一層神秘的薄紗,看不清遠處朦朧的景況。
不多時,霧氣中走出一支罵罵咧咧的遼軍騎兵隊伍,領頭的正是先鋒官斯柯旱。他身著盔甲,一臉橫肉上長著亂糟糟的髯須,縱馬來到城牆下,囂張地指著城頭叫罵:“城上的縮頭烏龜,不敢開門與爺對戰麼?”
“你才是王八羔子死烏龜!不值得與你這狗賊子對戰”!月娥憤怒地回罵著,高亢的女聲壓過男聲,城頭上的兵士們何曾聽到過小娘子罵人,全都驚訝地看著她。罵人麼,誰怕誰,對罵就是。於是,城上城下一片對罵聲。
那斯柯旱罵得急了,揮手叫著將人拖上來。遼兵從後面拖出十幾個人來扔在城牆下的空地上,叫囂道:“這些是你們的人,不開城門接進去麼”?
月娥抬眼望去,這些大多數是村民,男女老幼都有,有的已經血肉模糊不再動彈,有的瑟瑟發抖,發出低弱的呻吟,其間有一個身穿青綠色褙子,梳著兩個髻子已經蓬亂的小娘子爬在地上一動不動。月娥震驚得睜圓了眼睛,差點從城頭上跌倒,胸口處一陣揪心地痛,她淚流滿面,撕心裂肺地哭喊著:“陳小娘!”
那女孩兒動了一下。
原來那晚,阿姑拉著小娘並沒有擠進城去,而是執意要在城門口等二哥和爹孃,四哥兒要照顧家小,也沒有十分勉強她倆跟進去。凌晨,城門已關閉。倆人與十幾個同村人在城門外,等著等著就靠牆睡著了。幾十個遼軍的便衣探子悄悄摸上來,見城門緊閉,就將這十幾個村民套進麻袋擄走了。
斯柯旱獰笑著,舉起大刀往地上的一堆村民一陣亂砍,頓時血肉飛濺,淒厲慘嚎,陳小娘倒在血泊中掙扎了幾下就不動了。
月娥驚恐地捂上眼睛,不敢看,渾身顫抖,涕淚並流。她猩紅著眼哭喊著:“殺了他!殺了這個惡魔!”
守將黃忠提槍大喊:“開門迎敵!”
“慢”!月娥急叫,她低聲說:“誘這隻死烏龜近前些來,弓箭手躲暗處,一箭射殺他!最好穿成刺蝟。”與這等惡魔講什麼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