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剝邊說:“那我就直說,鄔兄應該知道我家做的什麼買賣,不用多說吧。”

鄔瑾盯著他的手:“知道。”

劉博玉剝的很認真,很快左手邊一小堆殼,右手邊一小堆仁,他不吃,只剝,同時嘆了一口氣:“莫姑娘不許我們用騾子,莫節度使疼愛妹妹,把這話奉做金科玉律,我們一直很尊敬莫家,既是不許我們用騾子,我們就不用。”

說完之後,他才將自己剝好的那一小堆瓜子扒拉到手心,張開嘴,一把倒進了嘴裡,嚼的津津有味。

努力咀嚼之餘,他等著鄔瑾開口,然而等來等去,都沒能等來鄔瑾的隻言片語——看來鄔瑾是要等他把話說盡了才肯張嘴。

於是他嚼完之後,喝了口茶,咳嗽兩聲,清了清喉嚨:“原來不用騾子,劉家還是能支撐的下去,可自從有了戰事,漏舶就變得兇險萬分,可我們不敢不走——達官貴人用著我們的胡椒子、龍涎香、珍珠瑪瑙,我們哪裡敢停?”

他滿臉為難:“如今沒有騾子,我們寸步難行,只想請鄔兄替我們向莫姑娘求個情,準我們用騾子。”

鄔瑾微微扭過頭看他一眼:“王知州會為了幾粒胡椒子要你們的命?還是程知府會為了幾顆珍珠要你們的命?亦或是莫節度使府上一旦少了龍涎香,莫節度使就會要你陪葬?”

他把臉轉回來,聲調平平的:“濟州洛水有渡口碼頭,設有市舶司,難道買不到胡椒子?還是他們缺銀子去洛水碼頭買?”

劉博玉沒料到他會振振有詞的駁斥自己,一時連剝瓜子的動作都頓了頓。

鄔瑾口齒清晰,每個字都不含混:“不過是你們貪財取危,又慾壑難填,聚斂無厭罷了。”

屋中一時無人接話,陷入安靜,只有劉博玉的手又動了起來,“咔咔”作響。

鄔意看了看劉博文,劉博文衝他笑了笑,卻笑出了他身上一層冷汗,貼著衣裳,打著脊樑,讓他不寒而慄。

他扭頭去看鄔瑾,本以為鄔瑾是滿面怒容,沒想到在火光下,鄔瑾面色沒有絲毫變化——他覺得哥哥似乎比起從前要可怕一些,從前也很溫和,但還是忍不住的要怒、要疾言厲色、但是現在,就只有溫和,好似湖中春波,堤岸楊柳。

讓他有種不敢思量的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