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血從身體裡湧出來,全都帶著聲音,鑽進她狹窄的耳朵裡。
她又打了個哆嗦,遊牧卿扭頭問道:“姑娘,冷嗎?”
莫聆風“嗯”了一聲,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項圈,想要壓下心中的不安和焦躁,隨後從腰間摸出壎來,放在嘴裡,“嗚嗚”地吹了起來。
低沉悲壯的壎聲,像是戰場上刮起來的一陣呼嘯風聲,與大地同悲同鳴,曲不成調,卻與戰場相契。
吹過之後,莫聆風心安,收起壎,她臉上浮現出和莫千瀾一樣的漠然神色。
忽然,有羌人逃了出來,騎著馬殺出包圍,直奔莫聆風的方向而來,似乎是要去向金兵報信。
莫聆風很有自知之明,不必遊牧卿開口,立刻就地一滾,躲到了一塊大石後面。
遊牧卿拎著刀,輕而易舉地截殺了此人,隨後擺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在此守候。
血氣濃烈到了極致,模糊了時間,莫聆風看著天色逐漸發白,才發覺天快亮了。
天光雲影,落在她身邊,使得她看到腳邊竟然匍匐著幾根黃素馨,枝條上錯落開著黃色小花,金英翠萼,吐出嫋嫋春意。
在日光從地盡頭出現的那一刻,戰鬥結束,割去頭顱的屍體散落的到處都是。
牲畜成群結隊,數目眾多,一眼望過去,黑壓壓的,簡直望不到盡頭。
殷南收了刀,滿身是血,興奮地走到莫聆風身邊,吃飽了似的打個嗝,多日來的憋悶一掃而空,變得異常靈敏——她喜歡戰場。
莫聆風心想:“這地方果然富庶,牲畜是人的十倍之多。”
她翻身上馬:“走,馬都趕回去。”
士兵們將血淋淋的頭顱掛在馬上,又用馬鞭驅趕這上百匹好馬,忽然羊群和馬群同時一驚,起了一陣騷動。
“快走,狼來了!”遊牧卿聽到嗥叫,立刻往前催馬,莫聆風看向叫聲傳來的方向,就見橫山之中,一張口吻深裂的兇惡面目伸了出來,正在試探著下山。
莫聆風也打馬向前,馬群和羊群在狼的逼視之下,不必驅趕,也緊隨人群而走。
走出去片刻,莫聆風再次回頭,想去看狼,就見不遠處倒伏著的一具“屍體”,正在悄悄滾動,察覺到莫聆風的目光,他仰起頭來看了一眼,然後一軲轆滾進河中去了。
跑了。
莫聆風不去追趕這死裡逃生之人,又隱隱覺得此人面熟,打馬走出去好幾步,忽然想起來這人在朔河邊見過——那個送她一塊白石的羌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