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在此吃飯了,廚房裡還有上好的野味,就請大家嚐嚐。”

程泰山立刻道:“求之不得。”

莫千瀾吩咐下人置辦席面,又讓人取書畫來一同鑑賞,自己卻又起身往官房去,並且招手讓鄔瑾作陪。

撩開門簾,風雪迫人,令人張不開口,兩人順著廊下而走,殷北和下人遠遠跟隨,還未走過花廳,莫千瀾便承受不住這等寒風,猛地攥住鄔瑾手臂,右手抓住衣襟,躬著腰猛烈咳嗽起來。

他咳出來的聲音十分空洞,彷彿五臟六腑已經讓惡疾腐蝕乾淨,只能發出這種空空的聲音。

鄔瑾感覺到他抓著自己的手筆正在劇烈顫抖,心中忽然鑽出一個莫名的想法——莫千瀾是用鮮血澆灌出來的一株蘭花。

此花生長在永遠如春的暖房之中,便香氣如蘭,姿態優雅,一旦出現在風雪裡,美好的外表就會開始剝落,露出殘缺的內臟、濃重的血腥氣,以及身體上浮著的大片大片腐敗之氣。

直到莫千瀾的手從他身上移開,他才感覺鬆了一口氣。

艱難走入官房中,莫千瀾並未解手,只在外間椅子上坐下,問鄔瑾:“你是想問我聆風的事情?”

鄔瑾點頭:“金虜休養多年,一旦開戰,必定是如狼似虎,您知道死於戰爭計程車兵有多少嗎?別人會死,她是血肉之軀,自然也會死,一百人不足以在戰場上護住她,您有保她的萬全之策嗎?就算有完全之策,若是有萬一之事呢?”

莫千瀾沒料到他會以如此平靜之態說出殘酷之語。

他僵坐著,感覺鄔瑾是帶著利刃來的,從他胸口捅進去,一插到底,非讓他痛徹心扉不可。

喉嚨中有鹹酸腥氣,他嚥了下去,輕笑一聲:“我沒有完全之策,不過是給她鋪出一條生路去,剩下的總要靠她自己。”

他把手伸進袖中,取出一根木簪,遞給鄔瑾:“她走的匆忙,讓我先送給你,請你不要再生她的氣了。”

鄔瑾接在手中,就著昏暗的光線,勉強看清楚了這根木簪。

這簪子還未刻完,邊緣帶著毛刺,上面的竹葉只刻了幾片,如此粗糙還要送出來,那就是莫聆風也不知自己能否在堡寨活下去。

他怔怔地看著這根簪子,心想原來真的沒有萬全之策。

虛弱地站了片刻,他收起簪子,從容和莫千瀾告辭,沒有接殷北遞過來的油紙傘,而是一頭走進風雪之中。

他沒覺得冷,腦海中閃過在莫府讀書時的一些瑣碎片段,歡快、生機勃勃。

他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莫聆風如此,他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