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往城裡趕,天邊一輪明月,清光照人,道路兩旁春柳隨風而動,搖動滿地碎影,分外幽靜。

他走的很快,一顆心躺在胸膛裡,是難得的寧靜。

三月初一放榜後,殿試結果還未出,這一群同進士便已經開始“跑官”了。

同進士們先是一起參加了一次翰林院的考試,按例考過之後,優者可以進入翰林院做庶吉士,可是僧多粥少,庶吉士並沒有祁暢的份。

祁暢想庶吉士做不成,乾脆等著殿試唱名出來,等進士們都有了去處,自己就挑那剩下的偏僻地方,做個小小縣丞。

可沒想到短短几天時日,那些有銀兩有關係的同進士就開始四面八方的託關係,要趕在殿試唱名前將去處定下。

他自以為的、進士們全都推脫著不願意去的窮鄉僻壤,甚至和流放無異的嶺南之地,正七品知縣、正八品縣丞,全都成了香餑餑,要“跑”,要“使銀子”才能去。

他沒有那麼多銀子,連京都衙門的門朝哪裡開都不知道,兩條腿根本無處可跑。

坐在屋子裡,他感覺自己是在坐以待斃,茫然而且絕望,不知自己是不是要再考一次,或者再考無數次,求一個進士出身。

在王景華找到他之後,他的絕望之中又增添了一層憤怒。

“憑什麼呢,姓王的爹都沒了,還能穿金戴銀,還有下人使喚,”他坐在屋子裡想,“他還要參加科考,他要是也成了同進士,是不是還能去做庶吉士?”

他在屋子裡枯坐了半天,又想:“我下了苦功夫,費了大力氣,老天開眼似的有了個先生,考上了同進士,眼看著就要改頭換面,和過去一刀兩斷了,結果卻是連仕途的邊都摸不著,我不比別人差啊!”

他的腦子變成了一團枯草,亂糟糟,理不清,直到他得知鄔瑾成了狀元,這一團枯草才猛地從腦子裡煙消雲散。

他的“路”來了!

今天他就是來跑他的路。

祁暢想著,腳底下忽然絆到了石頭,他“砰”的往前栽去,下意識把字抱的緊緊的,以免磕壞。

鄔瑾的字,自然是好的,但還不到千金難買的地步,更何況連個私印都沒有,更不值錢。

真正值錢的,是“狀元”的身份。

新進狀元照例受六品翰林院修撰,視為儲相,日後是天子近臣,國朝最快從修撰升做執政參事的狀元,僅用了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