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波折告訴鄔瑾,然而怕自己說的忘了時辰,乾脆閉口不言,把潮溼的欠條往他手裡一塞,扭頭走了。

鄔瑾皺眉看著這個面目藏在斗笠陰影下的人離開,再垂頭看手中欠條,退回門內,關上門開啟傘,踏著滿地積水回到廊下。

家已經是兩進宅院,於他們一家四口而言,闊大而且寂靜,他與鄔意住在前院,父母住在後院,清靜到了令人不適的地步。

回到屋中,他點起油燈,細看手中墨跡開始氤氳的欠條,心知劉博玉不會突發善心。

莫聆風找過他了?

必定是如此,也必定是為了王知州一事——他們二人,正在以不同的手段,辦著同樣的事。

他將欠條壓在桌上,什麼都沒想,就這麼坐了半晌,正要去吹滅油燈時,忽然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婦人的厲聲尖叫,穿透大雨,直刺人心。

誰都沒想到,針對鄔瑾的這一場流言蜚語,竟然終結於一場兇殺案。

傳聞有人嫉惡如仇,冒雨前來殺鄔瑾,卻敲錯了門,殺了一個同樣姓鄔的男子。

兇手丟下尖刀,逃之夭夭,大雨把一切痕跡沖刷的乾乾淨淨,衙門束手無策,寬州城中眾人為表清白,全都悻悻地閉緊了嘴,一個“鄔”字都不往外吐露。

又三日,莫聆風也回了堡寨。

喧鬧的寬州城徹底靜了下來,金虜卻出人意料,孱弱的儲君逆勢而上,掌握了朝局,登基為帝,年輕君主休養生息,不曾大舉來犯,算得上是開戰以來難得的平靜。

元章二十八年六月,變故忽生。

這位年輕君主露出了獠牙,忽然兵臨堡寨,軍情緊急送入京中,而後源源不斷將糧草等物送至堡寨,然而懷遠、定川二寨依舊於七月十四失守,金虜踏平橫山一帶堡寨,兵臨高平寨之外。

一旦高平寨被破,寬州城首當其衝,將成為阻攔金虜的最後一道防線。

小報每日一換,送報人揹著報囊四處奔走,朝堂之中的訊息隨著這些紙片飛入尋常百姓耳中——有人提議從東南調派援兵,有人認為還有寬州可為國朝之壁壘,有人想要再次議和,訊息紛紛擾擾,寬州城中人心惶惶。

直到八月,金虜對高平寨久攻不下,轉而屯兵於高平寨外,鞏固疆土,以待時機,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寬州發解試便在這一片動盪之中展開,在對戰況的憂慮消散之後,眾人又記起了一樁賭局——莫府齋學小廝和王知州之子王景華的春闈之約。

茶樓酒館,再添談資,關撲櫃坊甚至開了賭盤,賭祁暢能不能順利透過此次秋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