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屋子裡,幾縷散發垂落在衣襟之上,石遠越發窘迫,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將帽子放在小几上,轉身出去提進來一個食盒:“自己家裡包的粽子。”

他伸手去理頭髮:“實在是......失儀。”

鄔瑾擺手:“今天風大,來這邊理一理吧。”

他將石遠引至前堂一側花廳中,花廳與前廳一樣,陳設古樸,桌椅臥榻顏色沉悶,一板一眼,不見絲毫意趣,但是用具齊全,臥榻屏風之後,有梳子銅鏡等物。

石遠也跟著肅穆起來,小心翼翼梳了頭,戴了帽,又將衣裳整頓齊整,才出去和鄔瑾行禮相見。

兩人對坐在下首,下人沏了熱茶上來,石遠對鄔瑾道:“我聽程三說莫姑娘嗜甜,就帶了蜜棗粽子來,是我妹妹包的,還請莫姑娘不要嫌棄。”

鄔瑾教人將食盒送去二堂,溫聲道:“多謝。”

“我才要多謝,”石遠鄭重道,“多虧了莫姑娘送我妹妹的見面禮,讓我妹妹免去一難,如今我妹妹嫁了良人,都是莫姑娘之功。”

他謝過之後,又遲疑著道:“昨天我只是舉手之勞,今日莫姑娘卻要送我一條福船,我實在是受之有愧,不敢生受此大禮。”

鄔瑾微微一笑:“不要推脫,莫姑娘並不會隨便給人東西。”

石遠卻道:“不可,我看了府上送來的船籍,船大五千料,能載六百人,已經是最大的福船,就算我們石家鼎盛之時,要造出一條這樣大的船,也要舉家之力,我連入股都不敢想,更何況是直接將船給我。”

在此之前,他知道莫府富貴,莫聆風隨手送出的南珠,莫節度使送給國朝的百萬貫,都是這富貴之上的一個數字,然而莫聆風隨手送出一條福船之後,他發覺自己小看了莫府。

不單單是他,也許整個寬州城,乃至國朝,都小看了莫府的財力。

而這份禮太大了,把他砸了個暈頭轉向,走路都像是騰雲駕霧,飄忽的不知所已,直到吃晚飯時,那心才慢慢落了地。

落地之後,理智重新回到了腦子裡,他想無功不受祿,這條船,不能收。

鄔瑾不勸他收下,反而問道:“你常在碼頭上行走,可認識船行的人?”

石遠不明所以,見鄔瑾不提船的事,自己也不好貿然多說,答道:“認識。”

“我有件事想請你辦,”鄔瑾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交給他,“只有你收下福船,此事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