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寨!你們不讓,我們照樣打你們出去!”
“你們有這打的本事,怎麼還談和!高平寨!”
斯文臣子言語之間越發放肆,侯賦中和李清一展文人所長,變著花樣,一下罵金虜“何物等流”,一下罵金虜“頭錢價奴兵”,一下罵金虜“田舍奴”,花樣百出,金虜漢話懂的有限,但也知不是好話,立刻反唇相譏。
唇槍舌戰之間隔著的一條長桌,便是楚河漢界,只能唾沫橫飛,不可刀劍過界。
遊牧卿站在穹廬外,有些驚訝,暗道讀書人的嘴原來也挺野。
莫千瀾坐在魏王身側,聽著雙方吵鬧不停,並不參與,閉目養神。
爭吵持續四刻,仍然未出結論,兩邊人馬累的喘息不止,有了片刻沉默。
金皇子忽然開口:“如果是莫家駐守寬州,我們可以讓至三川寨為界。”
他的漢話說的不好,一句話磕磕巴巴,卻讓穹廬陷入漫長的安靜。
侯賦中與李清瞪大雙目,滿腹言語戛然而止,雖未開口,卻有種無聲的譁然在人心底響起。
魏王牙關緊咬,在這一刻明白黃義仁所說的都是實情。
和談結束,莫千瀾保住莫家在寬州一席之地,他這個王爺自然也沒有了用武之地。
侯、李二人靈犀一現,也都明悟了莫千瀾的目的。
莫千瀾付出不為人知的代價,與金虜勾結,謀寬州!
等皇帝知情時,兩國和談已經結束,一切已成定局,皇帝只能治罪莫千瀾,留下莫聆風。
他以為,他們自以為——自己已經完全瞭解莫千瀾的舉動與用心,透徹了莫千瀾的無情。
這個人心中只有他的寶貝妹妹,既沒有旁人,也沒有國朝。
侯賦中和李清能做到州官要員,都是經歷過無數朝堂爭鬥的人,知道此事沒有迴旋餘地,也知道一旦應下,事後自己便是皇帝的出氣筒。
四周槍如林,刀如山,強兵殺氣騰騰,鐵甲虎視眈眈,他們兩人被無數雙眼睛注視,滿桌的筆墨紙硯都成利刃,白色穹頂壓在頭頂,掙脫不開。
莫千瀾雙手交叉在腹部,面帶微笑,眼前是一片迷離血色——在座的人,尚不知死亡將至,還在奮力掙扎。
他沒有等待太久,侯賦中聰明的將問題拋給了魏王。
“王爺覺得呢?”
魏王無人可推脫,又不見黃義仁身影,緊張的手心都是汗,點頭道:“可、可以。”
“好。”金虜小皇子忍不住一笑,終究年幼,目光掩飾不住,看向莫千瀾。
此時已到辰時末刻,國界大事定下,餘下白銀、絹、茶等物便談的很快,不過四刻,便已定下。
兩朝誓書塵埃落定。
魏王手難成書,讓侯賦中代筆。
“元章三十年十月十五日,大昭皇帝謹致誓書於大金皇:兩朝重修通好,案甲休兵,鞬櫜干戈,共築盟約,每歲銀三十萬兩,絹十萬匹,茶一千斤,以三川寨、橫山為界,莫聆風為州邊守城之將,互不侵擾,各自牧養生民,黎庶安居……”
寫罷,侯賦中再抄錄一份,吹乾墨跡,交給魏王。
魏王取出王印,以硃砂印泥鈐蓋,朱印幹後,起身交換誓書。
他手顫的厲害,就在他將要起身之際,莫千瀾忽然伸手,取過誓書:“王爺,我來吧。”
魏王繃緊了一根弦,雙手捧著勢書交給莫千瀾,眼睛不由自主尋找黃義仁下落。
一邊找,他胸膛一邊劇烈起伏,一顆心狂亂,幾乎從嘴裡蹦出來——莫千瀾死,這次和談也會因此中斷,但不要緊,這都是可以補救的事情。
找到了!
黃義仁不知何時進來,緊貼穹廬而立,兩手攏在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