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箸蹲下身去,捅開炭火,從碎炭中夾出幾塊好炭放進火盆中。

僕婦送上來熱茶,鄔瑾放下火箸,起身接過茶壺:“我來倒,你去廚房,弄點吃的來。”

“是。”僕婦轉身出門。

莫聆風坐在椅子裡,垂著眼睛,她知道自己飲酒無度,以至於身心不受控制,人已經坐下,腳下卻還是輕飄飄的,神魂是散的,星星點點零落在地,像水,怎麼捧都捧不起來。

但她想喝。

鄔瑾倒一盞熱茶放到莫聆風面前,熱氣氤氳上湧,莫聆風忽然道:“他死了。”

炭火“畢剝”一聲,濺起火星,躥起火苗,在寒風下烘出洋洋暖意。

鄔瑾看她穿的喜慶隆重,點頭道:“是,喝口茶。”

莫聆風端起茶盞,喝了兩口,放下來時,眼睛裡閃著一點興奮的火光,露出一個笑,聲音揚了起來:“他死了!”

鄔瑾沒有跟著笑,而是露出一抹憂慮之色,一邊喝茶,一邊看莫聆風。

莫聆風眼神有點“呆”,弓著腰往前靠,兩手胳膊肘架在桌上,十指交叉抵住口鼻,鼻尖有細密汗珠,額頭上勒著的臥兔兒,也被讓汗水浸溼。

天寒地凍,她這汗意是酒逼發出來的。

鄔瑾琢磨她腰間刀傷——看坐姿,腰傷恢復的很好,陳舊箭傷也沒有發作的跡象,只是喝多了。

“臥兔兒解了,溼的難受,我給你烘乾。”

莫聆風點頭,抬手從腦後解下臥兔兒,遞給鄔瑾,鄔瑾接在手裡,去淨架旁邊拿來竹熏籠,放在炭盆上,把臥兔兒放上去烘。

僕婦用食盒提來來一碟蒸餅,一碟花糕,一甕羊肉,一樣鮓菜,擺放在桌上,又把碗筷擺放整齊,目不斜視地退了出去。

鄔瑾起身關門,再給莫聆風舀一碗羊肉,莫聆風拿筷子吃了半碗,心裡那股莫大的喜悅漸漸回落,酒氣也散去不少。

她撥出一口白氣,心底一團潮溼的雲霧往上升騰,擠入五臟六腑,淹沒她的口鼻,帶來辛辣酸苦之的味道,一股無處發洩的痛苦如針一般扎入她的身體,無處不在,帶著刺痛。

皇帝該死。

可他怎麼能死的如此痛快?

他應該重病不起,在病痛折磨下日益消瘦,不成人形!

應該呼天不應,喚地不靈!

應該眼睜睜看著王朝衰落,無力迴天!

哥哥受過的罪,應該百倍、千倍的加在他身上,讓他生不如死!

她盯著桌上菜餚,沒有意識到自己抓握筷子的手,骨節泛青凸起,汗珠又開始順著鬢角往下淌,滑過下頜,淌進脖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