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掉無用的花,他再摘一朵,直到將路邊野菊花摘乾淨,才貓著腰,躲回廢棄草棚中。
寒冰裹著枯草,根根倒伏,暗處一團黑影,是一具光溜溜的屍體。
他穿著屍體身上剝下來的衣褲,捲起腰間衣物,用尖刀挑破腰間蓄積起來的膿毒,待膿血出盡,重新撕碎自己的裡衣包紮,咬牙忍住疼痛,走入夜色中。
巡城的人一隊隊交叉而過,他分不清這些人是士兵、衙役,還是莫千瀾私兵,只能一一躲避。
白天街市上鬧鬧嚷嚷,他無法行動,躺在枯草中,他一面捂住傷口休息,一面想著自己的行動。
魏王暫且性命無虞,他無需擔憂,最為要緊的是找到皇帝所要的東西。
和莫家親厚的,除去鄔瑾,祁暢還說過一個程三。
在那死人嘴裡,他已問清楚程三住處,此時悄悄潛入白石橋,他辨認門匾,很快找到程家——程家人多,程三與夫人不住大宅,住在和大宅相對的小宅裡。
小宅容易找,因為匾額簇新,吊著的燈籠照出門廊前一片鮮亮顏色,黃義仁躍上圍牆,攀上倒座房,腳下瓦片也新,薄厚相差無幾,輕易不碎,院中一色物件也新,新的朝氣蓬勃,熱熱鬧鬧。
廚房裡有火,白氣騰騰,油花炸響,火星畢剝,肉香四溢。
屋子裡有人,前院燈火通明,程廷在此宴客,嗓門大,酒氣壯,後院小盞燭火,慢搖輕動,脂香粉濃。
院裡有花,菊花枝大葉厚,花傾半壁,好似金盞銀臺。
無數光陰流逝,唯有程廷歷經世事,未曾黯淡萎靡。
程廷不怕冷,在院子裡烤羊肉,煙熏火燎的拿刀片下來一大塊羊腿肉,他遞給澤爾:“吃,吃飽了就沒傷心事,一頓不夠,明天我再帶你吃一頓。”
澤爾剛想反駁自己不傷心,程廷就端起酒盞,“吱”的一飲而盡,然後“哈”的一聲,算是讚歎。
澤爾用刀子叉著肉,咬上一口,沒吃出什麼滋味,心想自己可能是病了。
他身上長了什麼東西,從喉嚨一直堵到肚子裡。
他需要他的神,高高在上,垂憐他,為他擊碎病灶,讓他粉身碎骨,從頭到腳將他重塑。
僕人上來搖動羊肉,程廷指指點點,又割下來一塊好肉,讓人送到後院去。
他示意澤爾喝酒:“我對上湖州豆丁,還有勝算,你對上鄔瑾,真是慘。”
澤爾不服氣的犟嘴,把話說的亂七八糟:“我比他強,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這樣的人在我們族裡,打一輩子光棍,你們漢人就是奇怪!”
程廷“嘖嘖”兩聲:“那你怎麼落到奇怪的漢人手裡了?”
澤爾正要反駁,忽然耳朵一動,看向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