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帶、錦綬、玉佩、玉釧沉沉墜地,試圖讓他無法直起腰桿。

他放下笏板,取出奏本,聲音軒朗:“臣翰林院學士鄔瑾有本啟奏。”

皇帝打量他,目光略帶興奮。

他看鄔瑾頭上的烏紗有微光,官袍上有金芒,玉帶上有華彩,這些是天下讀書人夢寐以求之物,鄔瑾這困獸,該做何種抉擇?

“准奏。”

“臣具本,參劾陛下為君不明、不善、不正。”

他波瀾不驚,擲地有聲,於朝堂,卻是驚雷乍響,裂進每一個人耳中。

金臺上,皇帝臉色驟變,兩手死死抓住御座扶手,雙目圓睜,咬牙盯著鄔瑾。

不明!不善!不正!

六個字,交織成一把鋼刀,剝開明君的皮,從前胸一直剮到皇帝后脊樑骨。

大殿中,雷霆震怒,烏雲罩頂,大殿外,不覺已是雲開霧散,日移花影,晨光自殿門傾入,照得殿中人影,惶惶不安,心驚膽寒,攥緊兩手冷汗,不敢動、不敢言。

唯有鄔瑾,神色如常,拿著奏本的手不抖、聲音不顫,繼續道:“不明者,陛下親宗室,不親政事,田地為國本之重,陛下縱放宗親,侵吞國本,以濟陽郡王為禍首,學而無道,承君之寵,舞權弄術,貪腐無度,致百姓無地可耕,糧價溢湧,上行下效,各地貪腐不絕。

濟陽郡王奏乞、投獻侵佔民田過萬頃,臣自寧州、朔州入京,見村舍人煙冷絕,僅有佃戶,相擁而泣,正是政荒民弊,覆亡之景!

幽、厲之君何以亡?其任人不忠而不知,民心離散而不聞也!”

聽到“覆亡”二字,皇帝面色鐵青,脖頸上青筋暴起,指甲狠狠掐進掌心,看著鄔瑾明朗目光,忽有毛骨悚然之感。

放肆——放肆!!

閉嘴!

但他不能讓鄔瑾閉嘴,否則就坐實了這六個字。

常料燭蠟油滴落在燈盞上,如此輕微的聲音,卻變得清晰可聞,內侍本該上前,熄滅蠟燭,此時也成了木雕泥塑,不敢上前。

金狻猊吐出來的青煙在抖,燭火在抖,朝臣在抖,整個大殿彷彿都在震動。

濟陽郡王直起身子,抖著一身肥肉,走出右班,喝道:“鄔瑾!閉嘴!”

他撲通一聲跪下,急聲道:“陛下,此人心術不正,因他與莫將軍有私,又與臣有舊怨,還想留名青史,故出此下策,汙衊陛下與臣!”

鄔瑾道:“臣有濟陽郡王十罪罪證,安於草堂,陛下可遣大理寺前往,取之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