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兩人耳中忽然聽到樂聲,季統制眉頭緊皺:“又在吹壎了。”
“是那個羌人?”
“是,聽說吹壎還是和莫將軍學的,日日都吹。”
譚旋已經把這羌人翻來覆去查過,並未查出紕漏,此時刺耳壎聲響起,他也未當一回事。
城頭上壎聲斷斷續續,澤爾獨自坐在城頭上,曲調時高時低,有時乾脆不吹,只聽狂風怒號。
弓箭手蹲坐在地,懶散靠著牆壁,拿幹餅蘸鹽吃。
澤爾對眼前情形難以忍受,但這裡已經算整個堡寨最安靜的地方,他若是再受不了,就無處可去了。
到處都在吵鬧、爭鬥,嘈雜聲一刻也不曾停過。
莫聆風在時的秩序土崩瓦解,變成一盤散沙,她的痕跡被一點點抹去,屬於神的聲音也不復存在,讓他幾乎崩潰。
他想告訴譚旋,莫聆風還會回來,但他們不許他開口——因為他是不被信任的羌人。
在城頭靜坐兩個時辰,弓箭手換防,堡寨燃起炊煙,他肚子“咕咕”叫了兩聲,正要起身,忽然聽到下方傳來激烈的爭吵。
動靜越來越大,彷彿本就不平靜的水面掀起巨浪,一次接一次拍向澤爾。
澤爾心煩意亂,往西側走去,試圖躲避這股浪潮,可漩渦越湧越近,最後直接打上城頭。
他眼看著一個女子疾奔上來,還未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見那女子一腳踏上女牆,回頭大喊一聲:“我偏不嫁!”
隨後她縱身一躍,就從女牆上跳了下去。
“砰”一聲重響過後,天地一片死寂。
蜂擁而上的人瞠目結舌,呆呆看著空蕩蕩的女牆。
一聲慘叫從人群中響起,衝入每個人的耳中。
澤爾眼前是烏泱泱一群人,耳中是哭喊叫罵聲,腦海中卻是方才的女子躺在沙石地上,支離破碎,面孔鮮血淋漓,瞪著雙眼看向上方,了無生氣的目光中仍然保持著怒火。
自由過的鳥兒,絕不會再回到禁錮她的牢籠之中!
她在怨恨,在詛咒!
他一步步往後退,一直退到曾經修補過的西牆,嚥下一口惡氣,決定要麼讓莫聆風儘快回來,要麼自己離開。
神不會再眷顧這個地方!
剛挨完四十軍棍的殷南一步步走上來,走的一瘸一拐,鮮血淋漓,她深吸一口氣,走到女牆邊時,興奮到哆嗦。
她亟需這種氣味填滿自己。
扭頭向季統制:“嫁給誰?”
季統制目光躲閃,一位女子指向他身邊一位士兵:“他!”
那士兵面目猥瑣,縮著雙肩,小聲道:“不嫁就不嫁,至於鬧的這麼轟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