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很快能徹底解脫,迷濛之中,他挑著一擔餅,從十石街那條逼仄狹窄的小巷中側身穿過,來到裕花街賣餅。

風起燈動,他如墜雲山幻海,忽聽一陣金鈴響,他仰起頭,就見樓閣之上,自己竟坐在金珠白玉之中,執壺斟酒。

不、不是酒,是冰糖花蜜水,莫聆風坐在他對面,兩手手肘撐在桌上,雙掌托腮,笑吟吟望著酒盞,程廷坐在他身旁,大快朵頤,大黃狗依偎在他腳邊,啃著骨頭。

周遭安靜的很奇怪,只有炭火之聲“噼啪”作響,花蜜水倒滿一盞,莫聆風伸手接過,慢慢地喝。

一滴花蜜水從盞壁上滴落到衣襟上,溫柔暈開,她穿的是鵝黃色衫子,金項圈壓在衣襟上,襯得她肌膚似雪。

程廷在這時開了口,說要去看麻龍,莫聆風當即放下酒盞,很是贊同。

兩人的面目慢慢模糊起來,聲音卻不遙遠,而是越來越近,鑽進他的耳朵。

“鄔瑾......”

鄔瑾睫毛顫動,黏在一起的兩片嘴唇撕開,發出低低氣流之聲。

莫聆風看到他動作,連忙俯身,將腦袋貼過去:“不要怕,我在這裡。”

“走......快走......會有嫌疑......”鄔瑾一口熱氣,全凝結於此,話未說完,便再沒了聲音。

他的死諫,是為民請願,為國朝誅宗親,也是在為莫聆風鋪一條幹乾淨淨的路。

不用多久,訊息就會傳遍天下,到時便能讓莫聆風平安從御史臺獄中出去,能讓民心、百官脅迫皇帝放她回寬州。

也許還來得及阻止堡寨再一次開戰。

他這有私心的卑劣之徒,表裡不一的共謀者,正適合死在這骯髒之處,不值得莫聆風為他冒險私出精舍,背上潛逃之嫌。

不再活潑、沒有金項圈的莫聆風,仍舊是他心中一縷牽掛——長路漫漫,艱難險阻,她一個人走,一定很孤單。

莫聆風沒有再聽到他的聲音,心頭一緊,一雙手緊緊抱住他兩肩。

她在戰場上見過更慘烈的廝殺,傷在自己身上,她也只做平常,可傷到了親愛之人身上,便讓她心如刀絞。

遊牧卿從牢裡找到一碗冷水,蹲身喂水,一手捏住鄔瑾下頜,一手將碗往他嘴邊送,鄔瑾喝進去的少,灑出來的多。

“將軍,沒有醫藥,今晚恐怕......。”

莫聆風咬牙忍住悲痛之意:“刮一層樑上灰來。”

堡寨中有位醫者,曾說過一個土方,叫“寡婦床頭塵”,在緊要時能治外傷,若是沒有床,樑上經年未動的灰塵也是一樣。

御史臺獄中的樑上,想必沒有毛賊光顧,也不會有獄吏上去清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