諫言振聾發聵,可終究是落入泥沼中,清正與否,全在君父一念之間。
皇帝與宗親之間的感情,十分複雜,皇帝一方面想要借刀徐徐圖之,一方面又不願和宗親離心,等濟陽郡王哭求到皇帝面前,這些罪證又會不了了之。
他大步流星走出御史臺,轎伕抬出轎子,壓下轎杆,隨從撩起簾子,請他上轎,他邁過轎杆,正要彎腰,忽見前方一人,身穿綠色官袍,疾步前行。
他見那穿綠袍的似乎是指證莫聆風的翰林院侍講,不由駐足,身邊忽然走過幾個身穿斕衫的學子,迎面走向祁暢,幾人交頭接耳,相遇之時,其中一人直唾其面,劈手將小報丟至祁暢身前,大罵:“小人!”
祁暢蒼白的臉色瞬間通紅,暴怒伸手,要揪住這學子,學子們卻已經腳底抹油,跑的飛快。
他恨恨擦去臉上唾沫,抬腳踩上小報,用勁一碾,邁步走開,走出去三四步,又走回來,拾起小報,撕成幾條,走到牆角旁避火缸旁,將小報扔進水裡。
楊少卿暗暗搖頭,鑽進轎子裡,趕去大理寺。
他走後,邱尚書也回去找幕僚商議,傅嚴呆在御史臺值房裡轉悠,一直想不出好法子,午飯也因有心事,只吃了幾口。
秋冬之日的太陽不能持久,午時一過,天色轉陰,御史臺門開北開,天陰之後,更添一層鬱色。
傅嚴毫無頭緒,坐在屋中烤火,直到未時,才從案上拿過小報,吩咐兩個監察跟上,進了御史臺獄。
鄔瑾關在第一間,傅嚴站到門口,負手而立,臉卡在兩根柵欄之間往裡看,見鄔瑾趴在地上,衣裳褪去,後腰、臀腿處血肉模糊,獄吏也怕他死在牢裡,粗糙灑上一層金瘡藥。
鄔瑾面如白紙,兩眼緊閉,睫毛也不顫動,唇上有牙痕和血跡,無知無覺。
傅嚴問獄吏:“沒醒過?”
獄吏連忙上前回話:“哼都沒哼一聲,要不要請個大夫來?”
傅嚴搖頭:“沒有旨意,不要善做主張。”
看過後,他繼續往裡走,路過賀峰時,賀峰盤腿而坐,閉目養神,路過小竇時,小竇抬頭輕笑,似是嘲諷,又似乎只是心情好。
傅嚴對這一笑不加理會,一直走到精舍外。
精舍門扇緊閉,一個獄吏守在門口,見傅嚴前來,便上前行禮,傅嚴擺手,走上前去,叩門問道:“莫將軍,休息的可好?”
精舍中傳出來莫聆風一如往常的聲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