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有一次天晴,她站在女牆上往外看,發現天是一種非常美麗的翠色,她在任何瓷器上都不曾見過,羌人的敏銳,究竟是與養育他們的天地有關,還是與生俱來,亦或是來自神的指引。

她說程廷原來見了姑父就跑,現在竟然大著膽子在這裡守著,還滿腹心事,藏著秘密,膽子倒是變大了。

將莫千瀾畫了個滿臉花,她放下筆,低聲道:“臭哥哥,罰你。”

她又道:“哥哥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情,我會辦好的。”

莫千瀾臉上墨跡未乾,神情未變,呼吸如常,唯有心猛地跳動起來。

莫聆風讓殷南拿帕子來擦掉,殷南還未動,李一貼忽然進來:“我的脈......”

他走到屏風後,伸手拿起忘在一旁的脈枕,瞠目結舌地看著莫千瀾,再看看莫聆風:“這是……”

莫聆風板著小臉,一本正經回答:“這是印記,下輩子我也找的到哥哥。”

“那你哥哥下輩子可夠慘的,滿臉疤。”

莫聆風支支吾吾往外開溜,滿臉都是做了壞事被人抓住的窘迫。

李一貼聽到關門聲,搖頭嘆息:“淘氣。”

莫千瀾睜開雙眼,無可奈何一笑:“這阿尨。”

寵溺全在這一笑之中,無論莫聆風做什麼,都是有趣,都是可愛,都是好,哪怕給他畫了個滿臉花,也是古靈精怪。

李一貼不忍看他滿臉蠢相,擰了個帕子丟給他,暗暗翻了個白眼。

莫聆風走出二堂時,澤爾還在二堂院門外等候,一邊把玩著手中的壎,一邊去看莫聆風。

莫聆風站在黯淡天光中,四周水汽氤氳,頭髮烏黑濃密,泛著幽藍色的光,脖頸一段雪白,絲絛束著腰,盈盈一握,風吹過裙襬,裹出修長纖細的腿。

每每她從二堂中出來,他才感覺莫聆風並非是冷漠的魔鬼,而是一個人。

翌日暮色沉沉,莫聆風帶領親兵回堡寨。

堡寨大捷,於國朝是件大事,對寬州百姓,更是怎麼都壓制不住心頭喜悅,空曠許久的街頭人潮湧動,一面為大捷歡慶,一面為戰死將士送行。

莫府附近酒樓上,兩人看著莫聆風帶領親隨打馬而出,年輕者低聲道:“要不要再等一天?”

中年男子端著酒盞,一飲而盡:“不必,失敗了,更改目標。”

“在這裡動手?”

“不,堡寨捷報是否加急送走了?”

“十一日晚送走了。”

“我們先往濟州佈局,等陛下敕使到達,她進京時,路上再動手。”

“是。”

放下酒盞,兩人在涼風中走出酒樓,罩上皂色披風,擋住身上利刃,翻身上馬,穿過重重燈火,疾馳向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