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顫抖,見姑父舉起一根手指“噓”了一聲,便把嗓門壓低,一低再低,變成氣流,輕輕吹向莫千瀾:“姑父,您醒了。”
“你為什麼守在這裡?”莫千瀾不廢話。
“啊?”程廷一個字都沒聽清,硬著頭皮將腦袋伸過去,“您、您說什麼?”
李一貼聽明白了,低聲告訴程廷。
程廷像細作接頭似的小聲回答:“就是那條大黃狗,它在街上咬著我的袖子不鬆口,我跟著它來的,這狗成精了。”
莫千瀾道:“除此之外呢?”
程廷勉強聽清楚了莫千瀾所說的話,連忙擺手:“沒、沒了。”
他把鄔瑾兩個字,從喉嚨裡嚥了回去,一顆心開始狂跳,背悄悄彎了下去。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不在莫千瀾面前提起鄔瑾比較好。
莫千瀾閉著眼睛,不必看程廷的心虛和蠢相,也知道憑著程廷的頭腦,一定是有前因才會讓他如此緊張,守在這裡不挪窩。
聰明到能夠看穿時局,又和莫家息息相關之人,只有鄔瑾。
他問:“鄔瑾送的什麼信?”
“信?”程廷滿背都是汗,但緊張的顧不上熱,“什麼信,鄔、鄔瑾......他不大寫信,上次寫信,還是端午、不,春節。”
他腦袋發懵,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莫千瀾直言道:“我和阿尨的性命,就在他的信裡。”
程廷“嘎”的一下閉上了嘴,回頭望了望隔間,又扭頭看向門外,期待程家大姐說一不二的大嗓門能在門外響起,揪著他的耳朵,一路把他揪回家裡去。
怎麼辦?
他膽怯地看了一眼莫千瀾,心想莫千瀾不會拿聆風的性命開玩笑,將心一橫,答道:“死是苦,生亦是苦。”
莫千瀾聽著,什麼都沒問,片刻後道:“我知道了。”
一死,一生。
死是苦——莫聆風若戰死,於她是苦,於他也是苦。
生亦是苦——莫聆風活著,那就莫千瀾去死,於她也是苦。
皇帝再一次動了殺心,要以死亡懲戒重新握住兵權的莫家。
於是大黃狗發現有陌生面孔進了莫家,叼來了程廷,而那個至今未露面的殺手,因為不能確定莫聆風的生死,還在等待。
他要將這人逼出來,殺掉,讓阿尨舒心養傷。
程廷滿臉茫然,心想姑父知道什麼了?
莫千瀾不等他想明白,輕聲道:“不要告訴任何人我醒了,有件事......”
屋子裡響起三人喁喁的說話聲——莫千瀾說,程廷聽,程廷聽不明白時,李一貼複述。
四刻鐘後,程廷腦袋空空從屋子裡出來,看向在燈下熬藥的奶嬤嬤:“阿婆,我好餓。”
原來動腦子,比動手還容易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