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氣便蜂擁而入,蓋過濃郁的草木氣息,鑽入他鼻端。

哪怕下人離去,香氣仍從門窗縫隙往外流淌,綻放出一路繁花。

澤爾很喜歡聞這種香氣,莫聆風身上也燻著這種香,穿上盔甲時,他時常會以為是柔軟的鮮花開在了冰冷的鐵甲上。

莫聆風還昏迷不醒,但他知道她一定會醒——羌人比漢人更瞭解弓箭,他相信自己已經完完整整取出箭頭,莫聆風不會因此而喪命。

只是二堂人滿為患,沒有他落腳之處,他只能躲在這裡,請神保佑莫聆風快些好起來。

百花香片的氣味經久不散,一個下人拎著笤帚,邊走邊將青石板小道上的落葉歸置到兩旁,在經過澤爾時,抬起頭來,目光剎那間對上了澤爾。

澤爾從未在莫府見過下人的雙眼。

下人永遠都是垂著頭,視線落在自己身前,最多不會超過三步之地。

這個身穿青色短褐的男子,面目平凡,體型瘦長,很快就垂下頭去,若無其事拎著笤帚,離開此處。

澤爾略覺不對,立刻起身,追出去兩步,這人卻已經走到了燭火照不到的暗處,一閃身就不見了蹤影。

他收起壎,疾步前往二堂,二堂中燈火明亮,藥味濃郁,下人垂首而立,奶嬤嬤和姨娘們已經撤入西廂房,李一貼坐在東廂房廊下,正在琢磨藥方。

明明沒有聲音,澤爾卻覺得嘈雜,殷北雙手抱胸,坐在連廊上,靠著柱子閉目養神,聽到有人進來,目光如電地看了過去。

見是澤爾,他再次閉上雙眼。

澤爾走到石階下,一個大跨步,邁上三個石階,站到殷北身邊,壓低聲音:“有生面孔進來了。”

殷北猛地抬頭,聲音不受控制的揚了起來:“在哪裡?”

李一貼看過來,殷北迅速起身,遮掩自己臉上驚愕神情,同時抬腳走向窗邊,輕輕一叩。

“阿南。”

窗內傳來殷南沒有起伏的聲音:“說。”

“有生人進來了,守好大爺和姑娘。”

“知道了。”

屋內又恢復安靜,殷北走到澤爾身邊,面孔肅然:“在哪裡看到的?”

澤爾如實答道:“書房外,見我起疑心,就不見了。”

“別亂跑。”殷北邁步下石階,走出二堂,悄聲去召集人手,意欲甕中捉鱉。

澤爾也往外走,要去找那雙突兀的眼睛——莫聆風是他的仇人,不能讓她死在別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