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灰頭土臉爬起來的程廷:“老三,聆風這兩日必定有不少拜帖,你立刻去前頭,從節度使副官手中拿上拜帖,一張張回帖,要是有半點失禮之處——”
她伸出手掌,慢慢攥了個拳頭。
程廷打個哆嗦,抱上大黃狗,一溜煙跑去前堂。
程家大姐曾聽程泰山抱怨過莫千瀾手下副使,全是酒囊飯袋,這個南和那個北也都是沒長腦子的東西,偌大一個莫府,相比之下,程廷的脖子上算是長了個腦袋。
熱水源源不斷送入屋內,殷北也背了奶嬤嬤過來主持大局——奶嬤嬤年事已高,走不快。
二堂中的忙碌漸緩,血水一盆盆倒出來,李一貼送出來藥方,殷北抓藥回來,在廊下熬上,一切都在程家大姐安排下有條不紊,直到李一貼從正屋出來,程家大姐才匆匆回去給程夫人和許惠然送信。
奶嬤嬤坐在院子裡坐鎮,一坐就坐到傍晚,又去給李一貼張羅晚飯。
李一貼神色凝重,草草吃了碗羊肉湯麵,便站在廊下盯著藥爐子,藥一好,不顧燙手,倒出來端進屋中。
屋子裡只剩下莫聆風、殷南、莫千瀾,他進去之後,將藥碗放在隔間小几上晾涼,伸手探向莫聆風額頭。
高熱不退。
他揭開蓋在莫聆風背上的紗巾,細看傷口,見傷口紅腫,又出去取了兩樣草藥進來,用火折點燃,在傷處燻蒸。
燻蒸後,他讓殷南喂藥,自己憂心忡忡退出隔間,坐到屏風前桌邊,沉重地嘆了口氣。
戰場上,最難治的就是箭傷。
取箭頭時他不在,不知處理的是否得當,一旦箭頭沒有完完整整取出,哪怕此時他能將莫聆風從閻王爺手裡救回來,最後莫聆風也會因為箭傷反覆發作而亡。
太宗皇帝便是大腿中箭,箭瘡歲歲必發,神佛難醫,最後死於箭瘡。
正在他憂心之際,屏風後忽然傳來重物落地的動靜,他連忙起身,轉至屏風後方,就見莫千瀾兩隻手抓著被褥,滾落在地,睜著一雙丹鳳眼,焦急萬分地看著他。
李一貼滿臉驚愕,徵愣在原地,一瞬之後,醒過神來,慌忙去藥箱中取銀針,卻見莫千瀾艱難搖頭。
莫千瀾渾身僵硬無力,無法動作,張嘴許久,卻吐不出聲音,只能以目光示意李一貼。
李一貼蹲下,伸手將他抱起放在床上,正堅持去取銀針來給他扎針,卻聽他吐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我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