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沈憶宸不廢一兵一卒,硬生生做到逼迫自己接受朝廷招安,自願奉上項上人頭!沒有兩軍對壘,甚至一槍未發便一敗塗地,鄧茂七如何能甘心?但很多時候,不是你不甘心,便能扭轉局面。

沈憶宸已然掌控了起義軍的“大勢”,鄧茂七終究是資歷尚淺,沒有徹底全面掌控大軍,做不到逆勢而行。

“沈提督若真有救吾等袍澤弟兄之心,鄧某人感激不盡,願以死換得朝廷對義軍的赦免.”

“可事關十萬義軍百姓性命,更有無數死去的福建百姓沒有討回一個公道,鄧某人需要沈提督的一份投名狀!”

投名狀?聽到這個詞,沈憶宸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抵達福州的時候,沈憶宸用前任衛指揮使竇毅的項上人頭,作為投名狀換取了福州三衛的效忠。

現在鄧茂七又想要什麼投名狀,來換取十萬義軍的歸順?“好,我答應你,說吧.”

沒有過多的猶豫,沈憶宸就直接答應了下來。

如今招安談判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當著十萬義軍的面,無論是鄧茂七還是沈憶宸,都沒有退縮的餘地。

“我願用自己的性命,換取福建苛稅罪魁禍首,右布政使宋彰的項上人頭,沈提督敢答應嗎?”

福建動亂的終極根源,在於明朝財政從實物稅收,向銀本位轉型,需要大量白銀來作為貨幣流通。

次要原因,便是數次麓川征討帶來的軍費虧空,以及連年災害導致的國庫空虛,提高了對百姓的徵稅額度。

但導致民不聊生的直接導火索,還是各級官府徵稅層層加碼,以及右布政使宋彰為了湊夠賄賂王振的三萬兩黃金,最終引燃了東南起義這顆炸彈。

既然朝廷沒辦法推翻,王振沒辦法追究,就必須得有一個人為福建死去的百姓負責,讓起義軍討回公道平息一股怨氣。

宋彰,就是始作俑者!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個天經地義的道理,沈憶宸懂。

論罪判刑,以宋彰造成的暴亂後果,斬首十回都不為過。

可很多時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罪有應得,特別到了布政使這種地方大員級別,想要定他們的罪更難於登天。

沈憶宸敢肆無忌憚的斬殺竇毅,在於文官集團掌控朝野,他可以聯手喜寧這種宦官把影響給壓下來。

若是無旨意向宋彰動手,後果無論如何都壓不住,單單一個福建布政司兔死狐悲的彈劾,就足以讓沈憶宸押送回京問罪。

鄧茂七的話語,勾起了許多義軍內心深處那股血債仇恨。

他們是信任沈憶宸,如今也願意招安,可死了這麼多鄉親族人,終究要有一人問責。

如果就連罪魁禍首宋彰,都能繼續逍遙法外擔任福建布政司最高長官,那袍澤兄弟的死有何意義?來日當沈憶宸功成回京,一切都將回到原點!“沈提督,小的一家六口死於官兵之手,必須得有狗官抵命!”

“沒錯沈提督,我們可以歸順朝廷招安,但得給一個公道.”

“沈提督,老子也願意用自己這條賤命,換宋狗官的人頭!”

“沈提督,只有宋彰的人頭祭奠福建萬民,他們才能得以安息.”

“求沈提督作主!”

伴隨著這個“求”字,一名起義軍士兵跪倒在地,紅了眼眶滿臉淚痕。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跪下,幾乎是在轉瞬之間,上萬圍觀的起義軍將士,黑壓壓跪倒一片,哀嚎遍野。

“鄧茂七,求沈提督作主!”

就連鄧茂七,他在此情此景之下,都低下了自己的頭顱,跪倒在沈憶宸面前。

除了梟雄的野心,鄧茂七同樣還有英雄的義氣。

人心從來都不是一個單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