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然後淡淡說道:“洪英不是一個好官,但他算得上一個好人.”

“東主很瞭解洪藩臺?”

卞和麵帶疑惑,沈憶宸與洪英接觸同樣不多,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何能得出他是一個好人的判斷。

“不瞭解,隨口猜測罷了.”

沈憶宸找了個藉口遮掩下,他對於洪英的瞭解來自於史書《國朝獻徵錄》。

書中評價英為人端重詳雅,在官無赫赫之舉,而亦不失為善人長者雲。

身為一方父母官,山東水患局勢糜爛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他無論如何都脫不了干係。

可能正因為心中的愧疚,洪英才會選擇上疏幫自己力證功績,這也是他對於山東萬民的彌補吧。

聽著沈憶宸的解釋,卞和也沒有多想,他把話題轉移到另外一件事情上面。

“東主,驛站還送來了公報,上面寫著陛下授王振侄王林錦衣衛指揮僉事,還有幾位大太監侄兒錦衣衛官職,且令世襲.”

“宦官世襲官職,乃干政之預兆,日後朝廷恐不安寧!”

卞和身為傳統文人,對於宦官這個群體有著天然的警惕。

如今朱祁鎮居然開了宦官世襲官職的先河,意味著太監無後繼之人這個最大弊端被革除,將形成更為緊密跟龐大的利益團體,非家國之幸。

“何止是預兆,不已經干政了嗎?”

沈憶宸知道歷史走向,王振的權力將在接下來幾年時間內達到巔峰。

這一點任何人都無法改變,除非換一個皇帝繼位。

但問題是,朱祁鎮正值英年,並且在位十一年早就牢牢掌控朝政,誰能擁立新君?土木堡之變這種歷史變革,可遇而不可求。

“滿朝文武,怎能無一人仗義執言?”

卞和情感上還是接受不了,宦官子弟世襲官職這種荒繆行為,居然能在朝堂中得以透過,簡直就是離譜的事情。

勳戚、文官要是站出來反對,相信皇帝也不敢犯眾怒。

“百萬流民,三省八府之地,慘狀又有一人上疏直言嗎?”

沈憶宸苦笑著回了一句,卞和是在政務經驗上要遠超自己,可是在高層朝堂鬥爭中,就遠不如矣。

朝廷高官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利益集團。

拋開地位超然的勳戚不談,文官集團首領楊溥,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誰還能集聚力量反對宦官集團的利益?一個兩個仗義執言,說句難聽點的話,這份奏章王振要狠心點,能直接丟進茅廁擦屁股。

重臣家大業大不領銜出頭,靠下層仗義執言是沒用的。

聽著沈憶宸的類比,卞和瞬間就理解了,他只能深深嘆一口氣不再多言。

就在此時,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春雷的轟鳴聲,沈憶宸下意識把目光看向了窗外說道:“今年山東的春雨,好像比往年來的更早一些.”

“卞先生,河工引水河道,現在進展如何了?”

“回稟東主,陳主簿已經率領數萬民工,挖通了連線清河跟黃河的水道,這幾日就將蓄清刷黃!”

“得通知陳主簿注意最近水勢.”

沈憶宸囑咐了一句,他就擔心黃河提前進入春汛期,上游水勢大增。

“屬下明白.”

卞和拱手稱是,然後退出了書房準備前往河堤,這種事情可馬虎不得。

接下來幾日,連綿的春雨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往下滴落。

面對這種情況,沈憶宸沒有在張秋鎮駐地待著,而是前往了河工巡視,防止在束水攻沙期間出現任何險情。

此時張秋鎮黃河跟清河的連線處,一邊是渾濁裹挾著泥沙的黃河水,正在不斷的往下游傾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