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歷代包括霍光、曹操、司馬懿之流在內,沒有任何一名臣子天生就是權臣。

往往是帝王恩榮至極後卻沒有制衡手段,才一步步走向了權傾朝野的道路,最終反噬奪權。

朱祁鈺短短几年時間把帝王御下之道學的很明白,哪怕臣子如何清正廉明,忠君愛國,還是要保持著恩威並施的敲打,防止一家獨大後迷失在權欲中肆意妄為。

只可惜為了順利易儲,朱祁鈺放鬆了御下之道,讓忠國公石亨等一眾新貴得意忘形。

聽到這些話語,沈憶宸心中同樣是感慨萬千,以往“君臣相得”這種詞彙只是一個虛偽的形容詞。

直到這一刻,他才看到朱祁鈺內心的善良,以及對於臣子的包容。

“臣謝陛下讚許.”

沈憶宸沒有正面回答,卻從側面回應了朱祁鈺的話語,他效忠的確實不是某一位帝王,是大明的天下百姓。

聽著沈憶宸的回答,朱祁鈺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然後感慨道:“好,至少朕沒有看錯人.”

說罷,朱祁鈺再度把目光注視著沈憶宸道:“命數這一關,朕恐怕是熬不過去了,未來大明的江山社稷,還需要沈卿匡扶.”

“朕昏迷的時候隱約聽到了爾等的爭論,依稀記得是關於立儲的話題,可是意識混沌中卻聽不清楚沈卿的言語.”

“那麼現在問沈卿一句,朕要是賓天了,你會擁立誰成為新君?”

這一問對於沈憶宸來說,簡直如同靈魂一問。

如果說以前很多皇帝的問題,他不是不敢或者說不能回答,那麼這個問題,是沈憶宸不知該如何回答。

好像當朱祁鈺這一脈絕嗣後,無論擁立誰成為新君,都不是最完美的答案。

“臣,不知.”

沈憶宸如實回答了皇帝的問題,他確實不知。

“是啊,朕把你打造成了孤臣,就意味著誰繼位沈卿都左右為難.”

死亡的威脅之下,景泰帝朱祁鈺沒有遮遮掩掩,直言了自己制衡的目標就是把沈憶宸打造成為孤臣。

但問題是可以“託孤”的臣子猶在,儲君卻先一步薨逝。

話說到這份上,兩人陷入了沉默之中,不僅僅是對於沈憶宸而言,對於景泰帝朱祁鈺自己,讓誰來繼承大統之位同樣是個兩難選擇。

沉默了許久過後,朱祁鈺才緩緩說道:“朕終究是宣宗章皇帝之子,當立章皇帝子孫.”

沒錯,這就是朱祁鈺思索再三後做出的選擇,他不可能像大臣一樣僅考慮個人利弊,還得考慮仁宣一脈的帝系傳承不能旁落。

就如同歷史上朱祁鈺得知是自己皇兄復辟,皇位依舊是在章皇帝子孫一脈中傳承,心中更多是欣慰而不是憤怒怨恨。

目前明宣宗的子嗣,就只剩下明英宗朱祁鎮的兩個庶子,一人是沂王朱見深,另外一人是南宮出生的朱見清,還尚未封王。

這兩人無論誰上位成為儲君,都意味著沈憶宸跟朱祁鈺是他們的殺父仇人。

哪怕在歷史上朱見深還算得上寬厚,並沒有對皇叔繼續落井下石的清算,相反僅僅是淡淡回道:“景泰以往過失,朕不介意.”

可現在歷史已經改變,明英宗朱祁鎮實打實的被賜死,朱見深還會一如既往的寬厚嗎?“沈卿,你真的打算一言不發嗎?”

見到沈憶宸久久沉默不語,朱祁鈺終究還是開口問了一句,他知道此子是棟樑之臣,無論將來是誰成為新君,都少不了沈憶宸的輔佐。

“還請陛下三思.”

雖然從歷史跟現狀上看,選擇沂王朱見深確實是最好的儲君人選,但沈憶宸終究還是做不到于謙那樣的大公無私,去賭來日皇帝能放棄仇恨。

畢竟無論是以史為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