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一天的流逝著,轉眼間就來到了景泰元年二月初七,按照以往科舉年的慣例,這一日將宣佈兩位主持會試的主考官,以及十八位閱卷的同考官。

沈憶宸在正旦朝會後單獨面聖中,得到了景泰帝朱祁鈺的承諾,將任命他為兩位主考官之一。

只是沒有正式的任命聖旨下來,一切都處於懸念之中,“君無戲言”很多時候這句話本身,就是一句戲言。

文淵閣班房內,沈憶宸正在密切關注著北直隸各地州府上疏的奏章,來掌控目前糧價的走勢。

雖然在前段時間的廷議中,沈憶宸力排眾議舉薦了徐有貞擔任工部侍郎,但遠水解不了近渴,糧價飛漲的趨勢在夏收來臨之前,看不到任何緩解的跡象。

京師糧價已經從上個月的四錢一石,在短短十來天時間裡面,就漲到了七錢一石。

很多北直隸的農民,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已經開始食用春耕的種糧。

種糧要是被吃了,導致的後果只有兩種,要麼就是全家餓死,要麼就是拿出一切能值錢的東西,比如自家僅存的田產屋舍、妻兒子女,乃至於本人籤個賣身契。

用這些東西作為抵押物,去向地主鄉紳借糧播種,然後大機率付出一筆,這輩子也償還不清的天價利息。

鄉紳地主只要手段運用得當,壓根不需要做壞了名聲的橫搶硬奪、逼良為娼等等行為,平民百姓會主動“奉獻”上自己擁有的一切。

如果再稍微態度溫和一些,亦或者從指縫中漏點皮毛出來,說不定還能得到一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稱號。

屬於典型的被人賣的,還得幫對方數錢。

這就是為什麼封建王朝到了後期,會出現各種土地兼併,民不聊生的場景。

地主鄉紳階層抵禦天災人禍的能力,與平民百姓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可以透過各種合法手段去巧取豪奪,最終演變成“人吃人”的局面。

“向北,京師米糧已經漲到了七錢一石,北直隸其他地方甚至最高到了一兩,這樣下去很多百姓熬不到夏收,不知會有多少戶家破人亡.”

“要不這樣,開京師糧倉跟通州倉放糧吧!”

商輅此刻滿臉的痛心疾首,他自從擔任這個內閣首輔以來,面對各種政務幾乎是沒有睡一個好覺。

誰能想到看似一片歌舞昇平的大明盛世,一個土木堡之變後彷彿就處處風雨飄搖,徹底粉碎了商輅曾經在聖賢書中,讀到的王道樂土印象。

原來民間疾苦如斯!相比較商輅的急切,沈憶宸倒是顯得很平靜,他早就意識到在大明繁榮的景象下,實則是腐朽一片,只不過讓土木堡一戰扯下了這塊遮羞布罷了。

並且與入仕之後一直在翰林院鑽研學術的商輅不同,山東黃河潰堤屍橫遍野的場景,沈憶宸都親身經歷過,自然明白急切是毫無意義的。

“不行,京師糧倉跟通州倉,承擔著目前京師幾十萬大軍的供給。

另外北方瓦刺部蠢蠢欲動,還得預留足夠的軍糧馳援邊軍,否則造成的後果會更加嚴重.”

沈憶宸直接否決了商輅開倉放糧的想法,事情得分個輕重緩急,目前外患遠遠大於內憂,如果邊軍斷糧扛不住,整個北方大地的下場只會比發生饑荒更慘烈!“可問題是現在瓦刺並未犯邊,哪怕防患於未然,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北直隸境內餓殍遍地吧?”

“還有宣大防線經過劉安的修葺,現在已經恢復了七八成的烽燧邊堡,韃虜想要越過防線並不易.”

“向北,你拒絕開倉放糧,是為了給遼東軍主動馳援韃靼部準備的嗎?”

宣府方面呈報瓦刺兵馬調動的軍情後,沈憶宸就已經透過內閣首輔陳循,召開了一次內閣議事,主要讓遼東軍方面做好馳援韃靼部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