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收信人則是李寶瓶,讓兩人幫著傳話。

陳平安站在觀景臺上,在春水的指點之下,發現靠近圍欄的一座獨棟小樓,時不時會有精光一閃,星星點點,不易察覺,春水笑著耐心解釋道:“鼠有鼠路,鳥有鳥道,飛劍傳信亦是如此。在天空某一層,最適宜飛劍遠行,阻力極小,便有以此作為立身之本的練氣士,在這個高度上,勤勤懇懇,開闢出一條條專門的通道,世間傳信飛劍在升空後,都會去往這條‘羊腸小道’,只要是大一些門派的弟子,都知道這條規矩,所以一旦御風遠遊,就會主動避開。”

秋實剛剛返回書房,靠在門檻那邊,嬉笑道:“不是沒有傻乎乎的野路子練氣士,好不容易剛學會了凌空飛行,剛想著天高任鳥飛呢,結果一頭撞進去,就給噼裡啪啦撞了個鼻青臉腫,這還算運氣好的,運氣背的,被刺穿眼珠子、脖頸,從高空摔落下去,當場斃命,變成一灘爛泥,可憐真可憐。”

陳平安問了一個很門外漢的問題,“世上就沒有人吃飽了撐著,去攔截傳訊飛劍嗎?”

秋實點頭道:“當然有啊,練氣士裡頭腦子拎不清的傢伙,多了去了,只不過飛劍這條羊腸小道,被俗稱為‘雲紋小徑’,專門有云紋修士盯著這一塊,就指望著靠這個發財呢,巴不得有傻子來做剪徑蟊賊,幾把寄信飛劍值不了幾個錢,但是一旦抓到蟊賊,就可以強行索要一筆天價賠償,蟊賊是窮光蛋的話,就跟他掛名的世俗王朝討要,若是不曾記錄在檔案的野修,又身無分文,那就沒法子啦,只能認栽,反正損失也不大。”

說到這裡,秋實一臉羨慕道:“那位掌管雲紋小徑的練氣士,個個肥的流油!這些傢伙每次登船遠遊,最差最差,都會住在中等房屋裡頭。”

春水柔聲道:“其實真正傳承上千年的仙家門閥,一般也不會使用飛劍傳信,世上有很多玄妙秘術,可以讓人彷彿面對面閒聊,比如一對子母榆錢,你以術法摩挲之後,再開口說話,擱放在別處的另外一枚榆錢,就會自動顫動發聲,對方就聽得到。”

陳平安嘖嘖稱奇。

秋實看著一臉認真、仔細傾聽的陳平安,心想這麼個窮小子,怎麼就跟大驪北嶽正神攀交了關係?那得踩中多大的一坨狗屎才行啊?

好在陳平安窮就是窮,見識短淺就多問問題,從不打腫臉充胖子,反而讓天性單純的秋實覺得這樣很好,若是沒錢還喜歡擺闊,什麼都不懂反而不懂裝懂,那才是讓人可憐又討厭。

閒聊多了,姐妹二人難免會提起自己的家鄉,北俱蘆洲。

俱蘆洲多劍修,甚至沒有之一。

劍修殺力巨大,自然就多跋扈之輩,跋扈到了什麼程度,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婆娑洲位於南方,寶瓶洲位於南方,便俗稱為南婆娑、東寶瓶,俱蘆洲分明是浩然天下的東北方,卻偏偏自稱為北俱蘆洲,這讓正北方位的皚皚洲,便只能是皚皚洲了,愣是丟掉那個北字。

哪怕是性情婉約的春水,談到俱蘆洲如何如何的時候,也會略顯倨傲自得,只是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罷了。秋實當然更是如此,喜歡說“咱們”北俱蘆洲如何如何,你們寶瓶洲怎麼不咋的,說到這些的時候,少女滿眼放光,神采奕奕,像是一隻驕傲的小黃鶯。

然後有一天,陳平安終於準備離開這座天字號房。

這讓春水都有些喜出望外,秋實更是開心得蹦跳起來,口口聲聲喊著陳公子,對他作揖致謝。

這讓陳平安有些愧疚。

原來秋實傳來一個大訊息,今晚在鯤船船頭那邊,會拿出一幅打醮山祖傳的花鳥條幅,能夠遠看萬里之外的場景。陳平安對此沒有感到太多驚奇,因為當初那個風雪夜,青衣小童就端出一隻水碗,水幕之中,能夠清楚看到仙子蘇稼的御劍身姿。

陳平安不是為了長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