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自懂事之後, 左陶就知道左智勇是個極其要面子的人。對方今天能單槍匹馬地衝來基地,說實話,已經有些超乎他意料之外了。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蘇月杳深知左智勇最怕聽見的是什麼, 而她當時說的那最後一句話, 無疑是一盆冰涼的水, 澆滅了左智勇身上全部的氣焰。
在跟著宋時寒上樓之前,左陶知道左智勇不可能會繼續待下去。
至於後面蘇月杳又單獨和左智勇說了些什麼他不清楚,但儘管如此, 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情。
仔細想想, 不管是他還是蘇月陶,在左智勇看來好像都是難以啟齒的, 他會時時刻刻的將自己的思想加註在他們身上,凡事都要加上一句“為你好”,小時候左陶只是覺得他們家很奇怪,明明同學家裡的爸爸媽媽都不是那樣的。
甚至在十歲之前,左陶還一直將問題歸結在自己身上。他當初是真的愚蠢地認為,如果他能再懂事些再聽話些, 最好就像個擺在沙發上的玩偶那樣,那些很多不好的事情,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左陶衝了將近半個小時的熱水澡, 從浴室出來後,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他往床上一趟,漫無目的地刷著手機,人卻還是出神在。
手機在這時震動了一下。
大概是猜到打電話左陶不會接, 左智勇只是發來了一條資訊。
【左陶,今晚你自己好好冷靜一下。明後兩天我都在楓市, 等你想清楚了,我們可以隨時離開。】
如果早點知道那些事情,他今晚連對左智勇基本的尊重都不會有。
“不是。就,”左陶搖了搖頭,沒話找話地說了句:“我今天……挺丟人的吧?”
具體內容已經記得不是太清楚了,但翻開書的第一頁,上面的第一句話卻久久沒忘——人的心是很大的,放得下我們喜歡的每一樣東西。當你停止喜歡一個人,他就會在你心裡慢慢的死去。(注)
箇中深意不談,至少表面意思,左陶現在忽然就理解了。
左陶愣了下:“啊?”
在原地愣怔了許久,左智勇彷彿老了好幾歲,他在早已經落了灰的沙發上坐下,然後一抬頭就看見了放在電視櫃下面,舊日女主人的照片。
記憶中那個朝著走來的小孩,好像已經錯開他,越走越遠。等他在回過頭去看,連一點身影也看不見了。
大概是升高一那年的暑假,他讀過一本書。
宋時寒替他掖了掖被角後,繼續給他敷著:“我笑你和蘇霸在某些方面是真的挺像的。”
左陶覺得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正出神地琢磨著想什麼話題才能越過今晚所有的不愉快,冰塊敷在臉上的一瞬間,下意識地“嘶”了聲。
就見宋時寒拎著一袋冰塊走了進來,他只是看了一眼左陶臉上強撐出來的笑容,就在床邊坐了下來,什麼別的話也沒提:“坐過來點。”
左陶也沒管。或許是從小對“家庭”這兩個字有著難以言喻的執著,曾經也為此拼命地維持並努力經營過,在這種年久日深的影響下,導致長大後與左智勇無數次爭吵,哪怕吵得再兇,但卻都沒有冒過這樣的念頭,但今天說不上為什麼,他發出這條訊息的時候,內心十分平靜。
周圍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宋時寒道:“她和你說了差不多的話。”
聞言,左陶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清了下嗓子,儘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麼疲憊:“可以啊。”
滾你媽的吧,老子徹底不幫你當一回事了。
【你還是來害我吧。】
甚至有種鬆了口氣的暢快。
兩聲敲門的聲音響起,是宋時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