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屋子是那種半截石頭和木板圍建而成的板屋,大的三兄弟建了房子搬出去後,就剩下他一家住在這裡。

這時院子裡已經站滿了看熱鬧的人,王支書、陳會計還有李三叔、李大伯都在。

李長水和李玉芳靠牆蹲著,許仙梅頭臉上還糊著黏土,要死不活的坐在竹椅上,一雙死魚眼陰沉沉的睨著院子裡交頭接耳的村民。

面板黝黑的李四叔叼著煙桿吧砸、吧砸的抽個不停,煙鍋裡的亮光一閃一閃的,映的大大的酒糟鼻亮紅亮紅的。

李長樂把李父攙下三輪,扶著他走到廊簷下,李阿水就端了把椅子出來給他坐下,不安的衝他道歉,“二伯,對不起……”

李父抬手打斷了他,“沒事,她不是還沒吊麼!”

李玉芳氣呼呼的說:“她才不會真的吊死呢,許家那一窩子還靠著她吸血呢!”

“玉芳住嘴!”李大伯喝道,“你還要不要名聲了?”

“我要啥名聲。”李玉芳抬頭指著自己,“像我這樣的反正都嫁不出去,我以後就在家盯著她,只要她敢找我哥拿錢,我就去許家抹脖子上吊。”

許仙梅立馬來了精神,指著她罵道:“短命鬼,你敢!”李玉芳也豁出去了,上前一步陰惻惻的看著她,“你看我敢不敢,我才十五歲,你都四十多了,你還能看著我一輩子不成?”

許仙梅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腿一軟跌倒在地,扯著嗓門哭嚎起來,“天打死……”

“好了,別嚎了,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李家真是倒了八輩子黴,討了你這麼個敗家精。”

李三叔氣呼呼上前踹了李四叔一下,“人到齊了,趕緊分了。”

李四叔抽了兩大口煙,這才起身說道:“我又做不了主,他們願意怎麼分就怎麼分?”

“沒用的東西!”李大伯氣得橫了他一眼,“糧食一家一半,漁具分一套,屋子從中間分,一家兩間,廂房各一間,錢……”

李長水上前一步,“大伯、二伯、三伯、王支書,陳會計,我家現在就還剩兩麻袋穀子和幾袋番薯絲。”

李父幾個聽後都愣住了,早稻才割了一個多月,晚稻還有兩月才割,他們就只剩兩袋穀子?

“你家的糧食呢?”

李玉芳氣呼呼的指著許仙梅,“糧食都讓她送許家了,每次去都是大包小包的,回來就空著手,連棵菜都沒有。”

李長水接過去說道:“家裡除了阿爸隔三差五的還有頓白米飯吃,我和小妹頓頓番薯絲稀飯,吃的流清口水,上船拉網都沒力氣。”

“天啊,這哪是親孃,舊時的地主婆都沒她刻薄吧?”

“阿水和玉芳姐妹幾個命苦,投生在李阿四家,遇到這樣的親孃,簡直比後孃還不如。”

“是哦,難怪玉娥、玉蓮連孃家都不回。”

李大伯聽到圍觀村民的議論聲,臉黑的像鍋底,衝李阿四說道:“兩袋穀子你和阿水一家一袋,番薯絲一家一半,魚具也分一套給他們。”

“大伯,手拋網還有抄網是大姐二姐給我和玉芳織的,我們要分走,地籠我要十口……”

“天殺的!”許仙梅捶胸頓足的衝著他喊了起來,“糧食你分一半走了,還想分漁具,你乾脆拿刀把我砍死算了……”

“不用我哥砍你,你不是最喜歡那口大水井了麼,我跟你一起跳井,只要你死,大家都太平了。”

李玉芳衝上前,拽住她就朝後院走,村裡的大水井就在屋後,許仙梅要死要活跳過幾次。

許仙梅見她一臉狠厲,嚇得連忙抓住門框,“阿四,你看這忤逆不孝的……”

“死了好,省得活受罪!”李阿四一臉漠然,像她們不是他老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