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清河縣的規模已經很大了,從其勢力範圍來看,要是算上齊天寨,算是清河府都有點委屈它,當然,在帝國戶部的文書裡,清河還只是一個上書希望獲取一個準備縣的“無關緊要的小地方”而已。

但隨著各地的商隊不斷湧入清河,林海知道,清河不可能永遠都處於資訊的黑洞中,哪怕各國的朝廷反應再慢,他們也該注意到清河了,就算再傲慢的官僚,也不可能對一個可以源源不斷產出生鐵的地方視而不見,更何況從情報部和商隊傳來的訊息,各國之間的火藥味已經幾乎實質化了,林海在清河聞不到這樣的火藥味,完全是因為這個鬼世界不能製作火藥而已。

為了應對這樣的威脅,林海最近有些失眠。

誠然,清河的紙面實力看起來蠻強大,明面上清河的勢力範圍囊括了清河以南的全部西川地界,如果算上正在被齊天寨清理的祥雲省地盤,誇大一點說清河說了算的地盤已經有超過一個省的地方了,而擁有五千戰兵和接近一萬民兵的清河武裝力量,在換裝了新式盔甲和可以快速發射的輕便弩之後,戰力也是頗為不俗,衝出西南去搶天下自然是遠不夠看,但搭配上正在用水泥和鋼筋修築的要塞和工事,至少也能在西南一隅碰瓷一下高棉。

但是林海知道,他面臨的最大的危險並不是以上兩樣。

說到底,林海,或者說由林海和他的義兄們一手打造的清河對西南的統治基礎脆弱得不像樣,說直白點,他們一切的統治基礎其實就是一張紙,一張蓋著戶部大印讓他們拓荒建立清河屯的紙。

“我們如何讓百姓認為我們是自己人?”

“我們如何讓百姓放下陳朝遺民、帝國國民、甚至是戰前的某府某縣人的身份,而對自己是清河人產生認同感?”

“這樣的認同感需要做到,如果有一天帝國命令我們參戰,而我們不惜代價選擇了中立,我們的百姓需要全身心的支援我們,而不覺得我們是一群亂臣賊子。”

在縣衙最高階別的閉門會議上,林海把這三個問題提給了自己的義兄們。是的,這是一場只有林海和義兄們參加的會議,石珍兒在門外幾次想借著給大家添茶水的機會進來,都被林海轟出去了,鑑於林海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石珍兒最後還是放棄了大鬧一場直接衝進去的想法,獨自抱著個茶壺守在了會議室的門口,攔住了所有有事想進去的人。

雖然會議內容很嚴肅,但是會議並沒有進行太久,聽到林海的問題,汪良和眾義兄其實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辦法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講解下,林海發現,他需要一場祭祀。

在林海看來,祭祀這種事情,就算不是白白浪費物資的封建迷信,那也是一場非常繁瑣又無趣,也得不到任何結果的禮儀性行為。從林海的記憶中來看,他不認為祭祀能解決任何實質性的問題,既不能讓糧食增產也不能讓合金或者高純度硫酸的研製突破瓶頸,所以他根本沒有往這個方面去想。

這是他的失誤。

古書上說“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林海以前覺得把祀放在這裡,完全是因為祭祀需要消耗大量的物資罷了。

但在這裡,隨著義兄們的講解,林海逐漸明白,人們祭天祭祖,祭的是心中的共同感罷了。當我們以同樣的禮儀,共同祭祀過同一片天地,我們共同懷念那些逝去的親人,我們為在上一次亂世中逝去的所有人續上香火,那麼我們就成為了真正的“我們”,我們就能相互抱團取暖,以期在下一次的亂世中活下來。

林海忘記了,在他治下快二十萬的百姓中,他們也不都是當年的上壩縣人。事實上上壩縣的遺民不過數千,而現在的百姓來自各個地方的都有,他們其中甚至有相當一部分來自西南以外的省份,無非就因為西南是最後遭受兵災的地方,他們從各地遷移而來避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