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唸叨著這句話,賈敬似有動容,過了好一會兒,才向賈蓉怒道:

“不過是奴才的閒話,也值得你如此上心?”

“京城這麼多府邸,哪家沒有說閒話的奴才?又有哪家不被人說閒話?若都像你這樣,還不嘔死了去!”

“小小年紀,不去用心學習,管這些事做甚!”

“奴才?”冷笑一聲,賈蓉道:“爺爺可別小看這些奴才?按照府裡的風俗,年高伏侍過父母的奴才,比年輕的主子還有體面呢!”

“像是服侍過爺爺這輩的賴大、賴二,爺爺可知薔哥兒稱呼他們什麼?”

“怎麼?”皺著眉頭,賈敬道:“難道府裡的下人,慢待了薔哥兒不成?我平日裡怎麼沒聽說過?”

賈薔是他堂兄弟的兒子,亦為寧國府正派玄孫,因為父母早亡,他這個做族長的,便將人抱回來讓賈珍養著。若是傳出府裡下人慢待賈薔的話,他這個做族長的,面上可不大好。

“平日裡?”諷刺地看了賈敬一眼,賈蓉道:“爺爺平日裡連我都不大見,又怎知薔哥兒的瑣事。”

“如今,他可是‘賴爺爺’、‘賴爺爺’地叫的歡快。不知道的,還以為爺爺認了個兄弟呢!”

“什麼!”聽到賈蓉這話,賈敬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可謂是驚怒交集。想他出身高貴,為官後任的也都是清貴之職,哪裡能想到還有和奴僕相提並論的一日,當即大怒道:

“不過一個奴才,竟敢讓薔哥兒叫‘爺爺’,這是誰教的他們?”

“你這個做哥哥的,竟然也不知照顧兄弟。若是傳了出去,旁人該怎麼笑話我寧國府?”

三言兩語,便把事推到了賈蓉頭上,似乎和自己毫不相干。

賈蓉早就明白了賈敬的性子,聽到這話,倒也不覺心傷,反而哂笑一聲,道:

“笑話?旁人怎麼會笑話,羨慕還來不及呢!”

“老爺出家了,還有著外姓的兄弟幫忙打理府上,這讓外人瞧見了,誰不覺得是好事?”

“等明兒您出家了,看府上是誰做主!”

“你……你……”臉色氣得鐵青,賈敬卻兀自有些懷疑,道:“不用你在這嚼舌,把薔哥兒找來,我要親自問他。”

說著,他又擔心賈薔和賈蓉串通好了矇騙自己,又補充道:“把賴二也叫來,讓他們當面對質。”

“嗤!”聞言,賈蓉絲毫不動,嗤笑一聲,道:

“看看,爺爺連我這個嫡親孫子的話都不相信,旁人知道了又誰敢告訴你呢?”

“別說薔哥兒,府裡我這一輩兒的,除我這個嫡孫外,無論族人、下人,誰不喊他‘賴爺爺’。”

“這些,可都是府裡的風俗呢!”

“風俗!什麼狗屁風俗!”見賈蓉讓他隨意詢問,似乎有恃無恐,賈敬到底相信了幾分,怒斥道:

“府裡是有尊老一說,本意卻只是讓後輩記得長輩奴僕的功勞,萬沒有讓奴僕利用,讓他們爬到主子頭上的道理。”

“賴二不過從西府來的奴才,還大過主子不成?”

說著,又訓斥賈蓉道:“你是府裡的嫡孫,既然知道了這事,怎麼不管一管?”

“還是說,就只有告狀的本事?”

說著,他就要招呼奴僕,讓人把賴二捆來,並找僕人詢問。

“爺爺可別這樣!”止住賈敬的動作,賈蓉道:

“賴二是咱們府裡的大總管,他哥哥賴大是西府的大總管,母親賴嬤嬤更是在西府老太太那裡有體面的。”

“這樣人物,別說我一個還沒成人、隨時可能夭折的稚子管不了,就是爺爺您,輕易也動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