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套賬本的破綻
重陽節的桂花香在趙府正堂裡瀰漫，雲娘躲在母親的繡架後，用胖乎乎的手指捻著繡布上的金線。母親正在為趙老爺子縫製壽衣，那件素白緞面的袍子上，一朵碩大的牡丹紋樣正栩栩如生。雲娘突然發現，牡丹花的右下角少了一片花瓣——這是母親最得意的"工筆重彩法"，卻出現了罕見的疏漏。
"阿孃，牡丹花為什麼缺了一片？"她忍不住輕聲問。
母親的手指一抖，針線扎進了食指。她慌忙將雲娘抱到膝頭："傻囡，繡花時不小心染了墨。"
雲娘卻在母親的驚慌中嗅到了危險。當趙老爺子宣佈將米行賬本交給女婿孫德勝時，外公趙雲亭呈上的賬冊邊緣泛著靛藍色的光澤。雲娘記得母親說過，正經賬房先生都用松煙墨記賬，這種靛青染料會褪色，容易篡改數字。
"損耗率高達三成？"趙老爺子的菸斗在賬本上敲出清脆的聲響，"米行的賬怎麼跟米篩子似的漏錢？"
雲娘悄悄從外公的長衫袖口扯下一截染料，又趁孫德勝不注意，將賬本最後一頁掀起，露出用松煙墨書寫的"補丁"。她的手指在虛空中比劃著三套賬本的結構：官稅是粗賬，給合夥人看的是細賬，以及夾在空白頁裡的真賬。
當夜，她在帳中數著米粒入睡，卻在夢中聽到了母親的嘆息："那筆鉅款怕是藏在繡架底下。"雲娘猛地驚醒，發現母親正把一枚玉佩塞進牡丹紋樣的夾層。佩上雕著的金線牡丹，恰好缺了一片花瓣。
二、斷腸草的死亡訊號
外公的藥碗在八仙桌上泛著詭異的藍光。雲娘躲在太師椅後，看著爹孫德勝給外公喂藥的手指微微發抖。碗邊緣析出的細小結晶，在燭光下閃爍如磷火。
"外婆教我的招魂燈，"雲娘突然尖叫著打翻藥碗，"碗底有蟲蟲！"
外公的虎口被瓷片劃破，鮮血滴在地上的螞蟻群中。那些墨黑色的小生靈在接觸血滴後，突然開始痙攣般扭動，彷彿被無形的線牽扯著。
孫德勝的臉色驟變，他慌忙踢翻盛藥的銅盆。雲娘卻從盆底摳下一片乾枯的黃葉，葉片背面殘留著斷腸草的細小絨毛。她把葉子藏進兜肚，對著驚愕的眾人露出天真無邪的笑："雲娘最喜歡捉蟲蟲啦！"
三、童謠下的破局
第二日清晨，雲娘在父親的書房窗紙上畫出了孟婆圖騰：一隻銜著彼岸花的狐狸站在渡船上，船底漂浮著三枚銅錢。她用母親的胭脂調出硃紅色，在窗欞上寫下"三生石"三個繁體字。
正午時分，李姨娘的尖叫聲撕破了蟬鳴。她的髮髻散亂，脖子上浮現出三枚暗紅色的銅錢印。雲娘躲在屏風後，看著她顫抖著把一根斷腸草從袖口抖落："是那個小妖精！"
當夜，雲娘在父親的長衫內襯抹上蜂農送來的野蜂蜜。月色中，蜂群嗡嗡作響地從後院竹林飛出，直衝向書房。在父親抱起她躲避蜂群時，雲孃的手指掃過他腰間鼓囊囊的口袋——那把刻著牡丹紋的庫房鑰匙，正貼著父親的肌膚髮熱。
第三日清晨，雲娘爬上了米行最高的糧倉。她把從外公藥碗裡摳出的斷腸草碎片，撒在正運往稅局的賬冊上。靛青染料遇毒草汁液，瞬間顯現出松煙墨書寫的真賬："實虧三成，虛報七成，銀票藏於繡架夾層。"
趙府正堂裡，趙老爺子的菸斗磕得青磚地磚噹噹作響。孫德勝的嘴被膠布封住，外公的長衫口袋裡掉出了繡著牡丹的玉佩，而母親正用繡花針挑開牡丹花瓣，裡面露出了用金線繡成的賬目清單。
雲娘站在糧垛上，看著驚恐的眾人，突然唱起外婆教的童謠："孟婆橋頭三盞燈，識破人間鬼與人。斷腸草開彼岸花，閻王殿裡算舊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