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工部營繕》載:"凡官署立碑,必書奸佞之狀、民生之艱,以垂後世。" 謝淵立《物料清查碑》於工部前庭,非為彰顯政績,實乃將匠人骨血、貪腐證據、律法天威熔鑄一碑 —— 磚紋是匠人指紋,賬冊是貪腐罪狀,密令是通敵鐵證。當老瓦作以血書碑額,當三百冤名刻於碑陰,這不是普通的清查碑,而是萬千匠人用二十年血淚磨成的霜刃,終將在永熙年間,斬開貪腐的鐵幕。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永熙三年四月廿八,辰時初刻。工部前庭的青石板上,八個壯漢正將三尺高的青石碑嵌入基座。謝淵握著老瓦作陳大柱的手,看著他用磚刀在碑額鑿刻,刀刃每入石三分,便蘸一次腕間鮮血 —— 這是二十年前清流黨 "以血銘碑" 的舊例,如今由當年海塘案唯一倖存者踐行。
"陳大哥,你......這血,是給我爹、給三百個兄弟的。" 陳大柱的磚刀在字跡收筆處頓住,腕間舊疤裂開,血珠滲進碑面細縫,"當年他們說匠人命如草芥,如今我偏要讓這碑,成為匠人骨頭堆成的刀。"
碑身正面,磚紋拓片、賬冊浮冒銀清單、珊瑚筆架密令被陰刻成三重證據鏈,每道刻痕都深及寸許,確保風雨不蝕。碑陰密密麻麻的小楷,是元興十七年海塘案中被滅口的三百匠人姓名,每個名字旁都注著磚模編號,與《匠人花名冊》一一對應。
巳時初刻,謝淵親手在碑座澆築銅汁,將五瓣磚模殘件熔入其中 —— 那是三老匠人用生命守護的泰昌帝暗紋,如今化作碑基的寒梅浮雕。當第一勺銅汁澆下,破廟密會時的梅瓣密信、磚窯焦屍的殘圖、珊瑚筆架的密令,在他腦海中逐一閃過。
"大人,這是玄夜衛抄錄的太府寺密報," 書童福生的聲音低沉,"李邦彥向襄王急報,說您 ' 連通清流舊部,私刻逆碑 '。" 密報末尾的硃砂畫押,正是即將閉合的北斗陣 —— 與父親殘圖中 "滅口訊號" 完全一致。
謝淵的目光掃過碑身,忽然發現 "寒梅破霧" 的碑額投影,恰好覆蓋密報上的北斗陣圖。他忽然想起周勉老臣的話:"當年泰昌帝說,寒梅能破霧,因有一身鐵骨。"
未時初刻,三法司的緹騎突然闖入工部,為首的刑部郎中亮出襄王手諭:"蕭氏官窯磚務,著即停查。" 謝淵按住劍柄的手在發抖,卻見陳大柱突然撲向碑身,用身體擋住緹騎的鎖鏈:"這碑上刻著我爹的名字,你們要毀碑,先踏過我的屍體!"
片尾
申時初刻,謝淵站在碑前,看著緹騎留下的鎖鏈劃痕,忽然冷笑 —— 那些試圖毀碑的印記,反而在碑面形成新的寒梅紋路。他摸出父親遺留的青銅鑰匙,插入碑基的寒梅浮雕,暗格應聲而啟,露出泰昌帝當年的密旨殘頁與匠人血書。
玄夜衛指揮使的密信送至,附頁夾著蕭氏官窯的最新佈防圖:"襄王私軍已聚集 ,暗堡增至七十二座,對應《物料清查碑》的七十二道磚紋刻痕。" 謝淵望著圖上的北斗標記,終於明白,對方的滅口訊號,正是對碑刻證據的恐懼。
"大人,陳大哥在碑陰添刻了新名字," 福生指著碑身下方,"是昨夜在城西亂崗找到的無名匠人,他說要讓每塊磚都有名有姓。" 謝淵摸著新刻的 "無名氏乙巳年卒",忽然想起陳大柱說的:"匠人就算死了,骨頭也要變成碑上的字。"
酉時初刻,李邦彥的密報被拍在太府寺後堂的案上,王崇年盯著 "北斗陣即將閉合" 的標記,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泰昌帝立的《清正碑》—— 那座被他用磚窯大火燒燬的碑,如今竟在謝淵手中重生。案頭未銷燬的《滅口令》上,"謝淵" 二字被紅筆圈了又圈,卻始終不敢落下。
戌時初刻,謝淵獨自坐在碑前,月光將碑影投在工部外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