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會典?查抄例》載:"諸司查抄貪腐官員宅邸,須先封三庫:銀庫驗錠,書庫檢籍,器庫勘印,各庫設三重封志,差役輪換值守,以防舞弊。" 永熙三年孟冬,玄夜衛奉旨查抄工部左侍郎李邦彥府邸,於海棠花廳暗格得見十萬雪花銀,於紫檀書架後檢出《漕運改良條陳》抄本。當王冕筆下 "不同桃李" 的寒梅遺風,遭遇密室銀錢的銅臭薰染,且看這一闕驚雪如何讓斷笏殘篇重見天日,在故紙堆裡照破二十年構陷迷局,於墨痕深處尋得清吏風骨的凜冽真容。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永熙三年十月初七,申時初刻。鉛灰色雲翳籠罩著李邦彥的宅邸,玄夜衛的黑色旌旗刺破朱漆大門上的鎏金門神,封條上的寒梅紋官印尚未乾透,謝淵的皂靴已碾過前庭的漢白玉階。東跨院的海棠枝椏掠過肩頭,殘雪落在補服的獬豸紋上,恰與腰間父親遺留的寒梅玉佩相映成輝。

"大人,東廂房地板有異!" 校尉的腰刀磕在青磚上,發出空響。謝淵踏前半步,靴底碾過磚縫間的松煙墨痕跡 —— 那是李邦彥慣用的徽墨殘漬。暗格開啟的剎那,十萬兩雪花銀的冷光映得眾人眯眼,壁上陰刻的北斗紋分作七段,每段星芒末端都刻著匠人編號,與城西骸骨牆的磚模印記嚴絲合縫。

"啟稟大人,紫檀書架後有暗格!" 校尉的刀尖挑開《吳地漕運圖》的軸頭,半幅《漕運路線圖》滑落,越州港標記旁的 "七錢分贓" 硃批猶新,硃砂裡混著極細的磚窯紅土。謝淵的指尖在圖上頓住,父親謝承宗的《漕運改良條陳》抄本靜靜躺在夾層,靛青封皮上的寒梅紋已褪成淺灰,卻在翻開時飄出一縷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必殺之。" 謝淵的目光落在頁尾批註,狼毫筆鋒在 "殺" 字收筆處有細微震顫 —— 正是第三集驗明的左手運筆特徵。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天牢見到的場景:父親的囚衣上繡著半朵殘梅,獄卒說那是血浸透後留下的印記。條陳內頁的 "糧船驗艙法" 條款旁,泰昌帝的硃批 "准奏" 二字已漫漶,卻仍能辨出寒梅防偽紋的暗記。

"大人,銀錠底部有刻紋!" 戶部司員捧著剛從銀庫取出的五十兩官錠,錠底的北斗紋缺了搖光星,與匠人陳大柱掌心的烙痕一模一樣。謝淵的手指劃過冰涼的銀面,忽然想起陳大柱的證詞:"每到初七,李大人便讓我們在磚模刻北斗,說那是給襄王的壽禮......"

窗外忽有北風掠過,將海棠殘雪吹打在條陳封皮上。謝淵望著抄本中父親的手跡,改良漕運的條款間夾著半片梅枝,花瓣上的血點已發黑 —— 那是二十年前父親被構陷時,藏在朝笏裡的證物。他忽然明白,李邦彥批註的 "必殺之",殺的不是條陳,是斷了私軍糧道的清吏風骨。

片尾:

戌時初刻,值房內的燭花爆響三聲。謝淵將條陳置於醋盞上方,紙背的寒梅防偽紋漸漸顯形,竟與父親血衣上的繡紋完全重合。當醋氣漫過 "必殺之" 三字,墨色突然泛出青斑 —— 那是追風膏中的薄荷腦與松煙墨發生的化學反應,與第三集賬冊改筆處的痕跡如出一轍。

"原來從那時起......" 謝淵的指尖劃過青斑,想起李邦彥左臂的燙傷疤痕。十年前父親血諫時,正是揭發了丙巳位磚窯私鑄兵器,而眼前的條陳,正觸碰到了襄王私軍的糧草命脈。更漏聲中,他忽然發現條陳末頁有極細的針孔,聯成的軌跡正是蕭氏官窯的地道走向 —— 父親當年未竟的改良方案,早已將貪腐集團的命脈繪成了北斗陣。

走出值房時,謝淵望著被查封的李邦彥府邸,簷角的銅鈴在北風中作響,彷彿父親在天牢吟誦的《清吏詩》。那些被寒梅防偽紋守護的條陳條款,那些藏在銀錠刻紋裡的匠人編號,終將在明日的三法司會審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