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像根細針扎進鼻腔,林逸的指尖在胸前摸索,本該猙獰的車禍疤痕只剩一片光滑的面板。監護儀的藍光在視網膜上跳動,他猛地睜眼,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管泛著陳舊的黃,燈管邊緣爬著半圈黴斑——這是2010年市二醫院特有的裝潢,和2023年私立醫院的冷白光截然不同。

“叮——”

床頭櫃上的諾基亞3100震動著滑向邊緣,鎖屏介面跳出陌生簡訊:“中山路13號,《江氏商譜》,申時三刻前取,過時不候。” 時間顯示09:18,日期定格在2010年5月20日。林逸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個日期像根鋼針扎進記憶——前世今天,他在下午三點向蘇瑤提出分手,晚上七點父親在建材廠投資合同上簽字,三個月後全家搬進拆遷房,五年後母親因肺癌去世,十年後他在暴雨中車禍身亡。

左臂突然傳來灼痛,淡青色血管下浮出細密的青銅紋路,宛如長江支流般蜿蜒,最終在腕骨處匯聚成鼎狀圖騰。林逸渾身發冷,這個圖案曾出現在祖父的老照片裡——1946年,祖父站在長江邊,手中託著的青銅鼎上就刻著同樣的紋路。照片背面用鋼筆寫著:“商盟之鼎,天命所歸”,那是他在前世整理遺物時偶然發現的,此刻卻在自己血管下緩緩生長。

“林先生?您感覺怎麼樣?”護士的聲音從霧面玻璃後傳來,林逸慌忙扯過被子蓋住手臂,指節卻不小心撞翻床頭櫃上的診療單。紙張飄落的瞬間,他瞥見姓名欄寫著“林建國”,診斷結果:急性肝損傷,建議住院觀察。

記憶如潮水湧來。前世今日,父親堅持出院去籤那份建材廠合同,任林逸如何勸說都沒用。三個月後工廠突發大火,投資方捲款跑路,父親被追債者打斷三根肋骨,從此一蹶不振。而林逸自己,也因情緒低落在街角奶茶店向蘇瑤提出分手,女孩眼中的淚光成了他餘生揮之不去的噩夢。

病房門“吱呀”推開,穿白大褂的李醫生領著個戴金絲眼鏡的老者進來。老者鬢角微白,袖口繡著極小的鳳凰圖騰,林逸瞳孔驟縮——祖父日記裡提到過,“江商盟”成員會在袖口繡鳳凰,作為身份標識。

“小逸醒了?”李醫生笑著檢查監護儀,“你父親去辦手續了,說下午要出院——”

話音未落,老者突然上前半步,林逸清晰看見他鏡片後的瞳孔閃過金光。老者的袖口拂過林逸手背時,青銅紋路驟然發燙,像被火漆烙過般刺痛。老者從白大褂內袋掏出半塊青銅羅盤,邊緣呈不規則鋸齒狀,竟與林逸手臂上的紋路缺口完全吻合。

“十年了,”老者壓低聲音,只有林逸能聽見,“霜降前的第二次月食,終於等到了。”他指尖摩挲羅盤中央的太極圖,金屬表面泛起漣漪,映出林逸震驚的臉。

窗外突然響起悶雷,諾基亞手機再次震動,第二條簡訊跳出:“穿白大褂的人袖口有鳳凰刺繡,1995年秋,你祖父就是被這樣的人逼入長江。” 林逸猛地抬頭,老者的白大褂下襬恰好揚起,露出手腕內側的鳳凰紋身,與祖父照片裡海盜首領的紋身一模一樣。

“爸!別簽字!”林逸突然大喊,扯掉手上的輸液管。李醫生慌忙扶住他,卻被他一把推開。林逸踉蹌著撞開病房門,走廊盡頭,父親正握著鋼筆,在護士站的出院檔案上落下最後一筆。

“小逸?你怎麼出來了?”父親林建國驚訝地抬頭,手中還攥著那份印著“永昌建材”抬頭的投資合同。林逸渾身冷汗,盯著父親掌心的老繭——這雙曾在長江裡捕魚的手,即將簽下讓全家萬劫不復的檔案。

“不能出院!”林逸抓住父親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我夢見工廠著火了,會死很多人!”父親困惑地看著他,合同邊緣露出“趙明遠”的簽名——前世那個笑眯眯的中年男人,正是他把父親騙進了投資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