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么蜷縮在黴味刺鼻的稻草堆裡,望著頭頂漏下的月光,粗糙的手掌反覆摩挲著煙桿,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竟又一次身陷囹圄。
但這一次,他卻出奇地平靜,甚至嘴角還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三年前那噩夢般的場景突然湧上心頭: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小日子的手術刀泛著冷光,自己被綁在木樁上,看著成群的蝙蝠撲向手腕傷口,腥甜的血味混著腐臭幾乎要將人吞噬。
可如今,同樣是牢房,冰冷的鐵欄杆外卻不再是死亡的陰影。
大當家夫婦就是他的定心丸……
三年前他消失後,大當家夫人也沒有讓他家的田地沒有人照料,灶臺上的柴火也從來沒斷過,兩個孩子更是爭氣——大兒子在省師範學堂念得極好,回家就跟他說要回圓山寨教書;小女兒也考進了省一中,讀書寫字比許多男娃都強。
想到孩子們如今的出息,劉老么胸腔裡的暖意幾乎要漫出來,彷彿連這潮溼的稻草都變得柔軟起來。
他深深吸了口旱菸,讓辛辣的煙氣在肺裡打轉,又緩緩吐出白霧。
煙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映照著他佈滿皺紋卻舒展的臉龐。
當最後一縷青煙消散,他枕著胳膊躺下,在稻草窸窣聲中安然睡去。
這牢房的枷鎖困得住他的肉身,卻鎖不住滿心的希望——那些在苦難裡破土而出的嫩芽,終將長成庇護圓山寨的參天大樹。
劉老么垂著眼皮盯著斑駁的牆皮,聽著牢門外幾個日本兵嘰裡呱啦的交談聲,喉間泛起一陣酸澀。
那些傢伙總把他當成大字不識的鄉巴佬,用日語肆無忌憚地商量著審訊計劃,卻不知他曾在小日子牢獄中的三年裡,學會了小日子的話。
此刻他故意耷拉著嘴角,裝出木訥遲鈍的模樣,渾濁的眼珠偶爾機械地轉動,而把對方每句狠話都記在心裡。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往事如帶刺的藤蔓纏上來——那年臘月,二十多個鄉親被綁在樹樁前,就因為聽不懂幾句日語口令,全被餵了蝙蝠。
惡魔般的小日子軍醫,解剖那七歲小女孩蒼白的小臉,浮在腦海中的畫面,至今仍會在他噩夢裡反覆閃現。
“吱呀……”
鐵門開啟的聲響驚得他渾身一顫。
劉老么迅速調整呼吸,佝僂著背縮成一團,用眼角餘光瞥見領頭的日軍曹長正握著軍刀獰笑。
對方嘰裡咕嚕的威脅聲裡,他已經在盤算著如何把這場"戲"演得更逼真——既要讓敵人放鬆警惕,又得保住性命把情報送出去。
等審訊室的燈光亮起時,劉老么適時地抖著膝蓋癱倒在地,喉間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
鐵門轟然洞開,
刺鼻的血腥味裹挾著鐵鏽氣息撲面而來。
劉老么被猛地推進審訊室,眼前烙鐵、竹籤、釘板在搖曳的油燈下泛著幽光。
日軍曹長獰笑著拽著他的衣領,像拎小雞似的拖著他挨個檢視刑具,沾著暗紅血漬的鋸齒輪擦過他耳畔,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放、放了我!”
劉老么雙腿一軟癱在地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故意將聲音抖得破了音,
“我不要金條,不要花姑娘!我要見吉田君!山本君一定會保我……”
他踉蹌著撲向審訊臺,在押解士兵的推搡中,正巧跌在滿地血泊裡。
當視線掃過角落那個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同胞時,劉老么喉嚨裡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白眼一翻直挺挺倒了下去。
等他再睜開眼,檀香味混著胭脂氣撲面而來。身下是柔軟的錦緞軟墊,兩個穿著和服的女子正半掛在他身上,指尖還沾著清酒往他唇邊送。
掌心的冷汗浸溼了錦被,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