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田"洋行的落地窗前,

山本隼一死死攥著窗框。

樓下湧動的遊行隊伍如潮水般蔓延,震天的口號聲透過玻璃刺進耳膜,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幾日前,他還在舉杯慶祝的商行,此刻彷彿被投下一顆炸彈,整個世界都在分崩離析。

他轉身跌坐在太師椅上,

目光呆滯地盯著案頭寒光凜凜的武士刀。

刀刃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冷汗順著脖頸滑進衣領。

這把陪伴他二十年的利刃,此刻卻成了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山本喃喃自語,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就在幾天前,他還在華夏人把五架水上飛機的降落地,誤認為洱海而沾沾自喜,可轉眼之間,局勢急轉直下。

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可留在這裡,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麼?

窗外的喧囂聲越來越近,山本握緊了刀柄,喉結上下滾動,心中天人交戰。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地籠罩著他,而他卻找不到任何出路。

暮色將屋內染成濃重的鉛灰色,

山本隼一跪坐在榻榻米上,雪白的腹卷已解開,手中短刀泛著森冷的光。

當武士刀尖即將觸及腹部的瞬間,拉門“譁”地被推開,渡邊雄介踏著木屐的聲響闖入,黑紋羽織下襬揚起一抹陰鷙。

“這就準備謝幕了?”

渡邊倚著門框,嘴角勾起輕蔑的弧度,手裡拿著一沓報紙,

“說好的武士道精神,倒成了縮頭烏龜的把戲。”

山本隼一猛然抬頭,額角青筋如虯結的枯藤暴起。

他凝視著渡邊雄介那張扭曲的得意嘴臉,喉間翻湧的怒罵卻突然化作一聲喟嘆。

勝負已定,

再多辯解都不過是敗者的哀嚎。

他垂眸望向手中的武士刀,蒼白髮顫的手指捏起白布,緩緩擦拭刀身。

“天照大神,恕隼一無能。”

低語消散在空氣中,他閉上眼睛,等待靈魂歸鄉的剎那。

武士的尊嚴,終將在死亡中得到最後的救贖。

渡邊雄介踱到跪坐的山本隼一身前,彎腰湊近,語氣裡裹著毒蛇吐信般的偽善:“山本君,非要走到這一步?咱們‘保田’洋行向來清白,何時沾染過那些腌臢事?何苦拿命去填莫須有的罪名?”

尾音像蛛絲般黏在空氣中,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洩露著幸災樂禍的惡意。

渡邊雄介的話語如淬了蜜的毒酒,山本隼一原本死寂的瞳孔驟然亮起,他仰頭望向對方時眼底盡是溺水者抓浮木般的迫切。

渡邊俯視著這個失魂落魄的同僚,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軍刀刀柄在掌心轉出冷冽的光:“召開記者會,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保田’洋行的清白。”

他刻意拖長尾音,木屐碾過榻榻米發出刺耳聲響,“向華夏軍政府施壓——要求賠償,因為他們的'瀆職'造成的一切損失。”

話音陡然拔高,眼中迸出狼一般的兇光,“若他們敢敷衍,大日本帝國的堅船利炮,自然會為帝國子民討回公道!”

山本隼一猛地撐著榻榻米踉蹌起身,猩紅的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迸出。

他佝僂著腰湊近渡邊,嘴角溢位討好的涎水,沙啞的聲音裡帶著病態的亢奮:

“渡邊君!”

尾音顫得發飄,枯瘦的手掌在空中虛抓兩下,

“這步棋真是妙絕!我們定要讓支那人血債血償!”

褶皺的和服隨著他扭曲的身形晃動,活像只嗅到腐肉的禿鷲。

“保田”洋行的宴會廳已亮起刺目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