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之中,水流湍急,如洶湧的巨獸,裹挾著腥臭的水沫,狠狠地拍打著石壁,發出陣陣沉悶的聲響。在這幽暗的環境中,二十餘具身著飛魚服的屍傀顯得格外猙獰恐怖,它們的喉間發出砂紙摩擦般的嘶吼,彷彿來自地獄的惡鬼。
霍璐佳手持雁翎刀,站在原地,目光凝視著那具最先撲來的屍傀。突然間,她的身體猛地一顫,因為她發現這具屍傀竟然缺了半片耳垂!正是當年為她雕木雀兒的親衛副將趙四平!
"小姐...快走..."屍傀那開裂的嘴唇突然吐出含混不清的字句,雖然聲音沙啞,但其中蘊含的情感卻異常清晰。霍璐佳瞪大了眼睛,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然而,就在這時,插在屍傀心口的青銅犁頭驟然爆出一道青光,如同一道閃電劃破黑暗。青光瞬間將那句未完的叮嚀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野獸般的嚎叫,震耳欲聾,令人毛骨悚然。
舒步麒臂上的龍鱗發出金石相擊之聲,他毫不猶豫地徒手攥住了劈向霍璐佳的苗刀。剎那間,金血順著刀刃蜿蜒而下,彷彿一條金色的小蛇,滴落在那鏽蝕的犁頭上。
當金血與犁頭接觸的瞬間,竟然激起了陣陣梵唱!那是一種低沉而悠揚的聲音,宛如來自幽冥地府,卻又帶著一絲慈悲和超度之意。這聲音,正是七年前玉門關萬壽寺僧人為超度戰死者吟誦的《往生咒》!
這些青銅犁竟然是爹爹改良的墾荒農具!霍璐佳心中猛地一震,扯開領口,露出貼身佩戴的半塊虎符,那是爹爹當年的遺物,也是霍家軍的象徵。
“當年聖上親賜霍家軍屯田戍邊,這犁頭上本該刻著‘嘉惠黎庶’四個大字!”霍璐佳的聲音帶著一絲悲憤,她的目光落在那半塊虎符上。
周紫憐手中的水玉扣發出淡淡的光芒,照亮了石壁。在斑駁的鑿痕間,隱約可見被颳去的銘文,那正是“嘉惠黎庶”四個字。
修羅女子見狀,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黴米堆上。只見那原本平靜的米粒瞬間膨脹起來,彷彿被施了魔法一般。緊接著,密密麻麻的蠱蟲從米粒中浮出,它們蠕動著,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然而,當這些蠱蟲觸及青銅犁頭時,卻像是遇到了剋星一般,瞬間自燃成幽藍的鬼火,在空中燃燒殆盡。
“這是厭勝之術!”修羅女子連忙撕開已經裂開的袖口,露出小臂處的太極烙痕,那是青雲觀嫡傳的標記,“嚴黨竟然用霍帥推廣的新犁做咒引,將陣亡將士的怨氣煉成屍傀!”
在暗河的上游,突然出現了數十盞河燈,它們順著水流緩緩漂來,這些河燈的燈芯都被包裹在半焦的稻穗之中。
碧眼鼬鼠們像是被某種神秘力量吸引一般,瘋狂地躥上燈架,貪婪地啃食著燈罩上殘留的墨跡,那竟然是戶部批文的殘頁!
"快截住燈陣!"舒步麒的額頭上,龍紋突然浮現,他的金血在河面鋪展開來,形成了一條奇異的光路,"這些河燈是在給屍傀引路!"
聽到舒步麒的呼喊,霍璐佳毫不猶豫地騰空而起,如同一隻輕盈的飛燕般踏過浮燈。她手中的雁翎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準確無誤地挑開了最近的那盞燈罩。
燈罩被掀開後,只見那焦黑的《漕運堪合》碎片上,"占城稻"三個字被硃砂重重地圈畫著,而在批註欄裡,赫然蓋著嚴世蕃的私章!
屍傀群突然結起戰陣,鏽跡斑斑的犁頭組成森冷刀山。舒步麒瞳孔完全化作豎瞳,周身龍鱗爆出刺目金芒。當他徒手插入為首屍傀胸腔時,整條暗河突然靜止——那具屍傀心口除了青銅犁,竟還釘著半枚霍家軍的玄鐵腰牌!
"這是...鳴鏑營的求援令..."霍璐佳顫抖著撫過腰牌上的暗紋,突然揮刀斬向自己左臂。鮮血濺在腰牌瞬間,屍傀們齊聲發出悲鳴,渾濁的眼中泛起短暫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