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扎進手肘時,我才意識到海水是鹹的。
林雨的臉在藍光裡扭曲著,像麻花一樣。她張嘴想說什麼,氣泡從我耳朵後面冒了上來。
脖子上的金屬圓環正在溶解,變成鐵鏽色的絮狀物,慢慢漂向頭頂。
“別張嘴!”我扯住林雨的後衣領,腿在水裡亂蹬,碰到了一團軟乎乎的東西。
那東西突然收縮,把我們甩向右側。後背撞上硬物的瞬間,防水手電筒從褲兜滑了出來。
光束照亮了十米外遊過的鱗片,每片都有鍋蓋那麼大。
林雨掏出匕首,割開衝鋒衣下襬。布料在水裡展開,像張破網。
她扯著我的腰帶,往斜下方拽。這時,我才看清剛才撞到的是半截沉船的桅杆。
生鏽的金屬表面佈滿牙印,最近的齒痕上還掛著新鮮的海藻。
“氧氣。”她比劃著,摸了摸自已的咽喉。我摸到揹包側兜的塑膠管,折成兩截遞過去。
這招是上個月在屠宰場學的,當時我們用橡膠軟管輪流呼吸糞池沼氣。
林雨剛咬住管口,頭頂就突然暗了下來。
二十米長的觸鬚擦著頭皮掃過,吸盤張合的聲音,像溼抹布拍打瓷磚。
我死死按住林雨的肩膀,看著她把匕首插回靴筒。
那個長滿瘤子的巨大黑影,在我們上方盤旋。
六隻綠眼睛像探照燈似的,來回掃動。
“西南方。”我捏了捏她的手腕,打了個暗號。
三個月前,在殯儀館的地下隧道里,我們靠敲擊水管的頻率交流。
林雨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已的耳朵,又指向東南邊隱約可見的紅光。
那光每隔五秒閃一次,頻率和上週在配電室看到的應急燈一樣。
觸鬚突然繃緊,海水攪起了漩渦。我被卷得撞上了沉船殘骸,肋骨磕到了鐵釘上。
林雨抓著我的褲腿,把我往船體的裂縫裡塞。
裂縫邊緣的鋼板突然合攏,夾斷了半截鞋跟。
這破船好像是活的。
“操!”林雨吐出塑膠管,氣泡裡混著血絲。
她拔出匕首,扎進鋼板的縫隙,刀刃切出了藍綠色的黏液。
我摸到沉船外殼上的藤壺,揪下來砸向追過來的觸鬚。
藤壺在海水裡炸開,噴出了一大團熒光粉末。
黑影發出低頻吼叫,震得牙齦發酸。林雨趁機拽著我遊向紅光。
衝鋒衣兜裡掉出的打火機,慢悠悠地往下沉。
我瞥見下方有條峽谷,巖壁上佈滿了蜂窩狀的孔洞,每個洞口都探出半截白骨。
靠近紅光時,才發現那是一盞破損的潛水燈,用鐵絲綁在礁石上。
林雨伸手要抓燈罩,礁石突然裂開了一條縫,吐出一串氣泡。
我扯住她的後領,往後一拽。礁石表面剝落後,露出了灰白色的表皮——那是某種生物的顱骨。
“這邊。”我指著頭頂的岩石群,打了手勢。
有塊倒錐形的巨石斜插在沙地裡,底部空隙勉強能藏下兩個人。
林雨突然瞪大眼睛,抓住我的手腕,往反方向用力一扯。
這時,三條帶刺的觸鬚從沙地裡鑽了出來,每根尖端都長著一個像人嘴一樣的吸盤。
我摸了摸褲兜,掏出一把銅鑰匙,朝那些觸鬚晃了晃。
鑰匙突然變得滾燙,在海水裡發出嗤嗤的聲音,冒起了泡。
觸鬚像是被燙到了,迅速縮回沙地,留下了一條通道。
林雨趁機遊向岩石,她的頭髮纏住了我的手錶鏈。
巨石的背面佈滿了黏糊糊的卵狀物,用手一按,就會發出像嬰兒啼哭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