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男人似乎又變回了從前那般模樣。

只是偶爾會獨自一人坐在門前喝著悶酒。

“有田,你以後想做什麼?”

“爹,我,我想學醫。”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兒子,你若是想,我便送你去學!”

掏空家底,又借了二兩銀子,湊了整整五兩,才將王有田送進鎮上的一家醫館,還要先當一年的雜役才能轉為學徒。

他每天勤勤懇懇的打掃,只為在醫館的大夫面前留下個好印象。

“誰是王有田?”一夥官兵突然衝進醫館。

王有田愣愣地舉手。

“你爹涉嫌走私販鹽,好在並未開始就被逮捕,你不用跟你那糊塗爹一起死了。明日午時問斬,現在去家裡給他拿身體面的衣服,再給他送一份斷頭飯。”

渾渾噩噩的回家,將男人結婚時穿的青布衣裳帶著,又用自己這段時間打掃衛生賺來的賞錢去酒樓,拿了二兩白酒,一小份豬頭肉。

牢裡的男人無比髒亂。他看著兒子向他走來,語氣顫抖:“有田,爹,爹對不起你。”

他早該知道的。

家裡入不敷出,親戚都很少與他們一家來往,生怕被纏上,那二兩銀子,是爹借的羊羔利!

親眼看著親爹被押上斷頭臺,他麻木地靠在牆壁上。

他想學醫,是不想再看到至親受病受難毫無辦法。

可是如今這算什麼?

這算什麼!

他離開了醫館。

畫面陡然一變。

“這是哪來的乞丐?怎麼跑到我們王家村了?!”

“你這乞丐真有意思,不去好的地方乞討,來我們王家村做甚?比窮嗎?”

“他不會是個啞巴吧?怎麼不說話?”

“罷了罷了,你跟我來,我去給你偷半個野菜饃饃。”

“別了啊二丫!你不怕你爹孃打你?!”

“他們可不會管我,如今徵兵,他們忙著打點官府呢!”

這是他一生中吃過的最好吃的饃饃,沒有之一。

“你這人真沒禮貌,都不說謝謝嗎?”

“謝……謝。”

“噫!你會說話啊,嚇我一跳!”

往後的每天,這女孩都會來找他。他有時住在田地裡,有時住在水溝旁,有時住在柳樹底。也不知怎的,這女孩總是能在各種地方找到他。

“你每天這麼過,不難受嗎?我看你有手有腳,為何不去找份工?”

王有田沉默。

“喂,再過一段時間,你就見不到我了!”

王有田這才開口:“為……何?”

看不清容貌的女孩捂著嘴笑:“怎麼?不是不說話嗎?”

王有田繼續沉默。

“我哥哥到了年紀要送去徵兵,我爹孃捨不得,但是不去便要交三百天的免戍費,整整十八兩。家裡交不起,便只能將我嫁了唄。”

十八兩,誰家聘禮會出十八兩來娶一個農女?

“小乞丐,你想死嗎?”

王有田一怔。

“呵呵,就當我沒跟你說過,再見。”

王二丫要嫁去縣城,住樓房吃大肉的訊息瞬間席捲整個王家村。

村中年輕女孩無一不羨慕她,只有長輩嗤之以鼻。

沒有想象中的婚禮,兩個老婆子過來拽著她上了一輛驢車,驢車上還有四個女孩。

等王有田趕到時,王二丫胸口一片殷紅,上方赫然插著一根粗木籤。

“小乞丐,你哭什麼?那日我只是想把你拖下水,我怕寂寞,怕黑,怕冷。現在你知道真相了,你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