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弼並沒有在踏馬遊街,風頭最盛的時候來找自己這位私塾先生。當然不是因為了自己如今的成就早就超過了先生而倨傲。
“先生。”阮弼來時,程衡正靠在桂花樹下小憩,感受著雨和桂花交雜在一起,綿長而又濃烈的甜意。
於是阮弼就看見了自己年紀不小的先生像是個小孩子一樣,曲著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整個人躺在樹底下的樣子。
“先生。”阮弼又喚了一句,恭恭敬敬的作揖,沒有任何驚訝的瞪著程衡起身。
“你來了。”
程衡並沒有完全回過神來。送走了管殷,面前的場景卻沒有想象中的切換,依舊還是衣錦還鄉的阮弼高中進士——看來這回不算是個夢。
“先生若是不大方便,學生改日再來找先生。”
其實阮弼如今算得上是天子門生了,還如此念舊的叫程衡一句先生,自稱一句學生,已經是足夠給後者面子。
匆匆忙忙的站起身來,程衡才意識到自己穿越來的這具身體已經年邁,現在行走坐臥都不是那麼肆意了:“我無事,只是沒想到你來了。”
“先生小心些。”
阮弼伸出手來搭了程衡一把,程衡要強的想要蹦著站起來。就像是當著朋友面出醜之後的補救。這一剎那,程衡總是忘了自己應該演的像是個年邁的先生。
“我無事。”
“既然來了,便進來坐坐。”費力的推開門,程衡看著已經積上灰的書桌,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了先生。”阮弼並沒有讓自己的先生為難,目光留戀的掃過自己曾經呆過很久的座位,看過那些筆墨紙硯,又重新落回到自己面前的先生身上。
“先生,我這次來是和先生告別的。”
“告別?你要去上任麼?”程衡就知道,一件事能夠成,件件事都能成。只不過這一次自己為善良的人選擇了公平,讓他們走到了自己本該走的路上,“去哪裡?”
啞然之後,是阮弼略帶著自嘲的話,卻又不捨得讓先生看出自己對未來的無望:“是個不近的小城,學生不知道那裡的民風有沒有家鄉的淳樸,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好。”
“相信自己,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能夠成功的事情也做不到了。”這句話曾經一次次的激勵著程衡自己,於是成為教書先生的第一次、第二次,程衡都一直把這句話用千千萬萬種方式解釋給自己的學生們聽。
“是,先生。”
“我相信你可以的。”有些遺憾的關上了書房的門,程衡正色看著眼前的阮弼,“無論做什麼,你都是可以的。”
“先生對學生寄予厚望,學生自然會努力做到,方能對得起先生……”
“你要對得起的是自己,而不是我。”程衡出言糾正到。
他可揹負不起這樣一個能夠名留青史的人,一句“對不對得起”。
“是,先生說的對。”
“既然做了一方父母官,其實你哪怕對不起自己,對不起父母、兄弟、妻兒,你也要對得起一方黎民。”程衡拿著戲曲劇本里那一套說辭,一句句的又說給阮弼聽,哪怕他明知道眼前人明白這些道理。
“學生定當盡力。”
“嗯……”程衡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了,點了點頭,望著樹梢上的桂花,想起了前不久剛才和管殷說過的話。
“先生……”阮弼開口帶著試探的意味,程衡不明白到這個時候,還有什麼是前者不好問出口的。
“先生,有一事困擾學生許久,學生一直想要從先生這裡求一個答案。”
“你說。”
“只要是我知道的。”
“先生當初為什麼免了學生的學費?又為什麼對學生比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