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陸卿之前還在考慮晚上要怎麼過夜的事。
他這些年不論是在山青觀,還是做了錦帝的金面御史,外出行走什麼不方便的情形都遇到過,沒什麼不能克服的。
但祝餘不一樣。
她膽子再怎麼大,即便著了男裝,也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兒家。
這兩日一直都穿著油衣淋著雨,渾身上下都一直潮乎乎的,到了晚上總是需要換身乾爽的,否則就算沒有受過傷也會生病。
之前不管是住驛站還是客棧,都不擔心這些,可今日白齊宏能夠給他們五個人騰出一間主屋來,都已經算是盡了力,沒有辦法苛求更多。
沒想到嚴道心一個平時做事那麼沒溜兒的人,這回竟然考慮得還挺周全,二話不說就去廂房找地方休息了。
他把視線從門口收回來,剛要開口告訴祝餘,自己迴避,讓她方便換換衣服,嘴還沒張開,就見祝餘衝自己伸手一指:“把衣服脫了。”
陸卿一愣,儘管他立刻就意識到祝餘手裡捏著方才嚴道心留下的瓷瓶,擺明了是要給自己上藥,但心跳還是莫名加快了幾拍。
“夫人這般豪邁不扭捏,為夫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勾起嘴角,慢悠悠地脫掉自己的外袍,又不緊不慢解開腰帶,將中衣也褪了下去。
祝餘見他又在故作孟浪,大方地送了他一記白眼,從瓷瓶裡挖出藥膏,小心翼翼地塗在陸卿左胸口處已經基本癒合的傷口上。
儘管嚴道心之前幫忙配置的藥效果奇佳,內服配合上外敷之後,原本一兩個月都未必能有好轉的穿透劍傷這麼短短半月功夫就好了個七七八八,但是看著那已經不再紅腫,更不滲血,已經被新生出來的肉芽包裹起來的傷口,祝餘的眼前還是飛快閃現了當天晚上在離州大營時的鮮血淋漓。
一想到這個傷距離陸卿的心臟和肺是如此之近,有分毫的偏移,這會兒他就早已經是一具冰冷的死屍,祝餘就覺得胸口一陣發悶,好像有人把她的束胸布狠狠又緊了緊似的。
祝餘的手指在陸卿的傷口附近輕輕塗抹,指尖感覺到劃過之處的肌肉正在繃緊,趕忙停下動作,問:“怎麼了?是我碰疼你傷口了麼?”
陸卿微微移開雙眼:“藥膏有些涼。”
既然不是碰疼了他,祝餘就放下心來,趕忙塗好了胸前的傷處,又繞到陸卿身後去,塗抹背後的傷處。
上輩子她雖說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卻也算是閱人無數,只不過男女老少,形形色色,沒有一個是還在喘氣的。
原本她認為自己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對於大同小異的軀體早已經見怪不怪,心如止水。
可是方才塗藥膏的時候,手指觸碰下的胸肌如銅澆鐵鑄一般,一旁油燈跳動的光影給他的肌膚鍍上了一層溫潤的琥珀光,緊實的腹肌整齊排布,猶如鍛造出來的玉色鎖子甲,收緊的腰線側邊,隱約能看到從後背蔓延過來,如游龍擺尾般的舊傷。
面對著這一切,她竟沒出息的感到了侷促,只能表面上故作淡然。
轉到背後,祝餘若無其事地繼續給背後的那一處傷口塗抹藥膏。
和前面不同,背後的那一處傷口在其他虯結的舊傷映襯下,都不顯得那麼駭人了。
依著嚴道心的囑咐,祝餘用乾的布條幫陸卿把前後兩處上好了藥的傷口包裹起來,免得被潮溼浸透,生出別的病症來。
做好了包紮,祝餘又檢查了一下自己有沒有處理好。
這麼一看,胸前用布條裹了幾圈,該遮的遮住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反而讓她看著更加不自在。
陸卿也起身重新把中衣穿了回去,轉身走到門口,面朝門板,對祝餘說:“你也把溼衣服換了吧,換好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