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把眼淚,老淚縱橫,是真替秦煦鳴不平。

“花盞說,如今朝廷裡,已經有人開始支援十皇子了,雖然十皇子還年少,可再過幾年,陛下怕是要開始給他建府了,一旦建府,也要接手政事了。您這樣不爭不搶的,咱們東宮就沒活路了。”

“東宮雖人前顯貴,可人後的艱難誰人得知?”

秦煦看著佝僂的老人,如今這個年紀卻還在為了他操持上下,提心吊膽,他哪裡就是鐵石心腸,毫不動容。

他說得對,他還在貪慕那父子之情。

可,他真的無法撇開一切。

他這一生,哪裡就順心順意過,要的人沒要到,留下的人留不住,反正他什麼都沒有……

魚公公說老君是為他好,東宮後院定了人,也可早日開枝散葉,有了皇嗣,陛下也不會一味的心狠,但,在天家裡,凡事跟利益沾上了關係,誰能說誰是好心。

老君是先帝的姊妹,福壽長公主,如今已是八十高齡。本該是尊榮無比,卻命途多舛,三嫁三出。

說起這位公主,也是唏噓不已。嘆起女子命苦,也悲起身不由己。

第一任駙馬,是一位戰功赫赫的大將軍,還是當初在位的陛下賜的婚,那位將軍英武不凡又戰功累累,打馬上街,為其喝彩捧場的女子數不勝數,可是汴京炙手可熱的第一人。那年,公主年芳十五,方至婚配的年紀,在位的帝王也是對公主疼寵有加,為她覓得良婿,至於其中有沒有帝王之術就不得而知。公主配他也是郎才女貌,婚訊一出,眾人皆嘆良緣天定,一位是金枝玉葉,一位是英雄將軍,可為再世一段佳話。可惜,婚後不到一年將軍再次出征卻戰死沙場,去時鐵甲英雄,歸來一具枯骨。

由於公主無所出,也不必為夫守孝,第二年又經陛下勸解,許給當朝的新貴,人前衣冠楚楚,也頗得帝王讚賞,初婚還算夫妻和睦,並育有一子,後,此人殘暴嶄露,嗜酒如命,性格大變,陰晴不定,常於內室毆打發妻與幼子。公主是有苦不能言,到底是家宅內事,不能廣而召之,後此人變本加厲,將家財揮霍一空,欺凌妻兒,幼子病重,公主不堪忍受,哭訴於帝,帝判和離。三嫁門閥世家清河崔氏,好歹也是相敬如賓,直至如今。

魚爺爺一字一句,如訴如泣,聽得謝長柳都為之動容。

他萬般沒想到,東宮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以前還覺得秦煦未娶妻,他如意,他高興,他慶幸,可今日這麼一聽卻是替他心疼。

他不欲再聽下去,不然他怕他還撐不到找元氏報完仇了。為防被秦煦發現,他悄無聲息的下了假山,從後花園走出去。結果迎面有人過來,一盞燈籠不算明亮。他眉頭一皺,為了提醒後花園裡的秦煦,他撿了石頭丟進園子裡的養碗蓮的水缸裡。

噗通一聲,就像是驚飛了夜間的鷗鷺。

或許的這突兀的聲音,來人停止了腳步,他舉著燈籠試探看清前方是何人,然而一無所獲。

謝長柳丟下自己的燈籠人才跑了。

秦煦與魚公公聽著聲響,對視一眼,自知是此處留不得了,整理好儀容從裡邊出去,卻見到了過來的元艻父子。

元崧面上清清冷冷,但禮數週全,比起站得八風不動的元艻好上太多。

秦煦目光先落在擺在石山上的燈籠上,裡面的一小截蠟燭已經快燃到底了,被人就這麼丟在石山上,將熄未熄。他說:“這夜宴還是太過枯燥,舅父也坐不住。”

他可以猜出是有人知道他在裡面,或許也聽到了他與魚公公的交談,而丟出石子是為了提醒他們來人了。

他不知發出聲響的是何人,也不知他在裡面的話是被誰人聽了去,但他看著元氏父子臉上的冷漠,也知不會是他們。

秦煦回想著自己方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