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妃沉默了。
她其實沒有想過“後悔”二字。
起碼,在這件事上沒有。
她的人生、還有其他更讓她後悔的事,因而根本顧不上去悔這一樁。
所以,當阿薇這般問起時,順妃很難立刻給出答案來。
既然來了這裡,那就是認認真真好好談一談。
被踩到痛腳的暴跳如雷,和堅決不低頭的嘴硬,都是下策。
走下策,先前直接回宮就是了。
良久,順妃抬手接了筷子,嘆息著道:“實話是,不能細想。”
稀裡糊塗著,一年復一年,日子就過去了。
一旦鑽起牛角尖,只會被困在其中。
“我這麼半閉著眼睛過日子,”順妃苦笑道,“不及你們兩母女通透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陸念道,“其實,我有時候也會想,不聞不問、閉著眼過日子的人,更舒心、更長壽。
旁人且不提,只看我那胞弟。
我帶著女兒回京之前,他是什麼都不知道,也從來不會多想,他做他的侯府世子做得又舒心又自在。
眼前沒有我這個攪事精姐姐,父母妻兒兄弟,沒有一樣讓他心煩的。
做一個矇在鼓裡的人,他做得很開心。
反倒是我戳破了他的美夢,他必須接受慘烈的現實,明白自己住在鏡花水月之中,這些時日就渾身不舒坦了。”
陸念說到這兒頓了頓,長嘆一聲:“話又說回來,若是我們母親沒有被害,他那樣的性子,其實是最最好的。
而娘娘您,若是未入深宮,不用捲進麻煩裡,不細想、只過好眼前生活,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順妃默然。
她並非聽不懂陸唸的意思。
陸唸的話有道理,但可惜,她從一開始、就不該住在鏡花水月裡。
那是無親情的天家,不是她閨中的小閣樓。
地方變了,身份變了,處境變了,她還用以前的方式生活,或者說,變本加厲地自欺欺人,今日結果就是註定了的。
“陸念,”順妃深深看著她,“你當真是個想得特別明白的人。”
“您能聽得進去我說的話,就說明我和您的想法大差不差,”陸念客客氣氣地,“我倒是希望您能多與我說說您的見解。
我這個年紀,說起來也是可惜,從未聽過年長一輩的女性的教誨。
繼母黑心,不被矇騙就不錯了。
前陣子接觸的兩位長輩,安國公夫人是個癲的,文壽伯夫人,也是瘋的。
在我看來,您和她們都不一樣。”
順妃眼神暗了下去,喃喃道:“誰知道呢?骨子裡也許一樣瘋、一樣痴。”
邊上,一直沒有出聲的阿薇在冷靜地觀察順妃。
母女聯手多,阿薇最有體會的是,當陸念好言好語講道理時,反而是淬了毒。
陸念剛才說的那些,自然不是信口開河。
先前,她們兩人聽定西侯講順妃、何家、榮王,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不管是什麼、在幾十年前把這三方聯絡在了一起,但時至今日,他們是有不可能解決的矛盾的。
這個矛盾就是李巍。
粉飾著花團錦簇,點把火一燒,裡頭全是荊棘。
阿薇和陸念交換了一個眼神,輕聲道:“娘娘,先用飯吧,菜會涼的。”
順妃這才把心思落在了那幾道菜上,都是家常菜,只是配得討喜,甚至還搭了一小碟醬菜。
當然,這醬菜不是阿薇做的,是剛剛讓青茵去隔壁醬菜鋪子買的。
那家常備餘杭口味的,京中數一數二的好味道。
而何家,正是餘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