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風涼。

燈火通明的鎮撫司衙門了,一單間牢房裡,也擺了張小檯面。

元敬把食盒裡的吃食一樣樣擺好,又斟了兩盞酒,這才退開幾步、守在一旁。

沈臨毓不疾不徐落了座,對著另一側比了個手勢:“國公爺請。”

安國公眼神陰沉地看著他。

他這些時日越發消瘦了,整張臉瘦得脫相,臉皮垂下來、顯露出一道道褶子,眼角更是耷拉得厲害,以至於眼睛看起來都小了許多。

但就是那麼小的倒三角眼,只夠擠下黑色的瞳仁了,看人時瘮人極了。

沈臨毓卻是面不改色:“從前叫慣了,這裡沒有外人,也懶得改口了,我還是叫您國公爺。

您已經看過聖上的聖旨了,說實在話,我不清楚您有沒有料到,反正我沒想到聖上判得這麼重。

除了早先被我扣下的章夫人和岑淼,聖上……”

沈臨毓攤了攤手,甚至還嘆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上路前再吃一頓好的吧。這些菜是我問過章夫人後特地安排的,她說您愛吃這些。”

安國公思索了片刻,還是入了席。

他拿起筷子夾了塊紅煨鰻,慢慢品了品,道:“可惜涼了。”

“條件有限,比不得您以前府裡方便。”沈臨毓道。

安國公把幾樣菜餚都嚐了嚐,問:“哪家鋪子出的?”

“正陽門外挑了家老字號,”沈臨毓抿了口酒,道,“不是廣客來的。

說來,您設計陷害了金太師,和阿薇姑娘是血仇。

先前她願意出力氣來虛與委蛇,現如今您可不值當她親自下廚了。”

“說到底就是‘利用’二字,”安國公看著沈臨毓,道,“我沒有用了,王爺也當心步這後塵。”

“您是指像章大人那樣?”沈臨毓絲毫不介意地笑了下,“借力打力本就理所應當,她能利用任何人,當然也能利用我。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自認為還挺有些用處。”

安國公冷聲道:“王爺不要忘了,算計金伯瀚的是我、這沒錯,但下旨殺金伯瀚全家的,是聖上,是你的親生父親。

金家那丫頭和我是血仇,與王爺難道就不是血仇了嗎?”

話音落下,安國公死死盯著沈臨毓,本以為會在這年輕人身上看到一些動搖。

這世上男女感情最不值錢,遠不及利益仇怨。

但是,最上頭最上當的就是這些年輕人。

把心意捧出來,不管不顧地講什麼“真情”,過幾年一看全是笑話。

安國公本以為沈臨毓也不會免俗。

能為了她出頭,在書道會上幾句話把振禮弄得下不了臺面,郡王爺對金家丫頭多少還是有些情誼的吧?

而這種情誼裡摻雜血仇,安國公不信沈臨毓會毫無忐忑。

可偏偏,沈臨毓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波動。

“哦?”安國公微微往前傾了些身體,因靠近而略微放大的滿是褶子的臉看起來愈發唬人,“所以王爺也不過是在利用她?”

沈臨毓聳了聳肩。

他和阿薇姑娘的事,需要和安國公爭來辯去嗎?

在阿薇姑娘眼中,他沈臨毓也就是個合適的、好用的、利益一致的盟友,相處久了多了些信任,但還遠不足以讓阿薇姑娘考慮“血仇不血仇”。

他要做的、能做的,是做一把有用的好刀。

不趁手的刀,不配想太多。

沈臨毓另起了話頭,或者說,這一頭才是他的目的。

“五皇子妃的孃家,文壽伯府,應家近來也在頭痛腦熱。”

“敬文伯三公子不信自己克妻命,開棺驗了未婚妻的屍骨,據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