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狡辯?看來讓你去戶部當郎中,簡直屈才了。”沈博站起來,“陳李徐三位將軍,皆是我朝棟樑之材,也是為父我的前輩,素日我在他們幾位面前都需以禮相待,如今你強過我了,能讓他們當你的唇舌,看來這太尉的位置該讓你來坐,這兵部尚書也該由你來當!”

久經風雨的虎將面不改色心不跳,臉上甚至看不出一絲表情波動,但吐出來的話語每個字都重若千斤。

沈輕舟一張臉也淡淡的繃緊:“我不明白父親氣從何來。

“誠然我提議了調撥軍餉,可老將軍們既然向父親提了出來,說明他們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將也認可我。

“而父親向朝廷遞了奏摺,說明父親也認可他們。

“既然如此,那我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

“那你敢說程文惠告柳家和潭州府同知周勝私下勾結的事,你一點不知曉?你又敢說此事與嚴家的瓜葛你不知曉?”沈博聲音沉下,“你黃口小兒,不自量力,摻和此事無異螳臂擋車!你一人被牽連事小,可知沈家上下,還有如斯之多人?!”

“您又怎知想撼動嚴家這棵大樹的只我一人?滿朝上下,那麼多彈劾嚴家的聲音您聽不到嗎?倘若我真想對嚴家做些什麼,也不過是順應天意罷了。”

沈輕舟攏手挺腰。

“否這般振振有詞!”沈博瞪他,來回踱了兩圈,他道:“近來暑熱,來來回回你身子未必扛得住。我替你去衙門裡告個假,你好好在府裡休養身子吧。

“來人——”

沈輕舟原是想好好跟他理論一番,此時聽得沈博這話,他也頓住。

倘若沈博真要替他告假,那即便他能夠出得家門,也去不了衙門。

他才剛剛與陸階達成共識,若此番柳家被告倒,接下來他們還大有可為,這當口怎麼能夠撤場?

雖然他不怕死,但此時也不宜硬碰硬。

他跪下來:“父親……”

沈輕舟前腳進了門,陸珈後腳就到了,屋裡傳來的聲音早讓院子裡的她聽得一清二楚。

此時見沈博如此,心下也不由犯了急。

一看門下護衛應聲就要進門,當下不由分說搶在他們前面,伴隨著一聲“夫君”撲進屋裡,然後抱著已經跪下來的沈輕舟,嗚咽之後就開始悽悽切切一聲痛呼:

“夫君自幼刻苦,習得一身本事,無奈早年為了保護沈家,只得一力扛起門楣,韜光養晦。

“還得拖著病體揹著罵名,應付明槍暗箭。

“如此這般蟄伏多年,好容易等到父親回府,這才終於能夠展露才學,為自己掙一番前途,揚眉吐氣。

“自任職以來你一路兢兢業業,可因為身出高門,又久病纏身,外人面上對你恭恭敬敬,背地裡罵你尸位素餐者眾多。

“這些苦痛,除了你還有誰能知道?誰能看見?

“夫君全部都咽在肚子裡,隻字都不曾吐露出來,只想著為自己掙一份尊嚴。

“這要是隔三差五告假休差,沈家大公子在世人的眼裡與廢物有何區別?

“你所做的努力豈不又前功盡棄?

“夫君,你好苦的命……”

這聲音又清又脆,又悽切又幽婉,簡直讓人聞之落淚,聽之心碎!

沈博打她出現之時牙冠就咬起來了。

他這書房裡平日沒人敢擅自闖進來,這丫頭竟然如此大膽!這也就罷了,你聽聽她說的這些話?

這哪裡是在替她的夫君叫屈?

分明就是在打他沈博的臉!

她在指桑罵槐,罵他這個公公冷血無情,連自己的親兒子受了這麼多苦都不管不顧!

沈太尉拉長臉,側轉了身子。